面对吴处长如此高风亮节，如果我还心存贪欲，就是大错特错了。我说：吴处长，这不能怪安源公司，人家事先可能不知道您和陈处长带人来，只安排了您和司长，就没有安排我们办事人员。您的这一份，我不能要。

　　吴处长说：小孔，你不要再说了。不管安排给谁，听我的安排没有错。
　　我说：大事我听您吴处长的，在小事上您还是应该讲一点民主吧。
　　吴处长笑，说：小孔，你对我不满啊，难道我在处里还是个独裁者不成。
　　我说：是。您确实是独裁了一点，我们生活上、工作上的事您都考虑全了，搞得我们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了。
　　吴处长大笑，说：你这个小孔，进步很快嘛。好吧，那我就发扬民主，你把另一份带到办公室，以后再说吧


24.蝴蝶隐入了花丛(下)

　　我在此老实交待，在没进机关之前吧，我对官场上的送请风气很是不平，前年媒体公布全国一年的公款吃喝数据，我还在晚报的时评版发表了一篇颇具鲁迅风的杂文，痛斥官场送请祸国殃民，在圈子内产生了一定的反响。可真正面对梦特娇的丝质光泽，我还是有点眩晕。我甚至想像出我穿上梦特娇后的飒爽英姿，高雅气质。我不敢说所有愤世嫉俗的人都如我孔云一般俗气，但绝不是我一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我嘴上希望处长民主，可是处长真民主了，我的心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我内心是渴望处长坚持独裁的，但处长却非常豁达地民主了，我也就空留惆怅了。

　　周师傅那天特高兴，把吴处长送到了第一食间，帮我把梦特娇送到办公室，还坚持送我回家。一路上他不停地夸吴处长的领导水平、工作业绩、正派作风，说小孔，你能在你们吴处长手下工作是你的造化，你们吴处长在局里护犊子是很出名的，只要有机会就会在局领导面前为下属吹风。小孔你年轻有为，干事踏实，又摊上这样的好吴处长，进步一定会很快的。我虽然心里感到有点异样的别扭，但也只能强装笑颜与周师傅嘻嘻哈哈。

　　我租住的平房在城市的东部。东城原先是城市的重工业基地，曾经辉煌一时，但随着产业结构调整和城市的发展，已经今非昔比，呈现出一派灰暗的色调，变成了城市的贫民聚居地。这里连出租车都不愿来，更不要说豪华的广本了。所以车到住地，立刻引来了众多艳羡的目光。我老婆看到黑色的广本鸣着喇叭停在门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了出来，惊奇地看了，始知她的老公孔云一先生，也就是我自信满满地走下了广本。落日的余晖把我的周身映照得银光闪闪，银光闪闪的我就像一个凯旋的将军暂时忘却了梦特娇的遗憾。我老婆热情洋溢地邀请周师傅到家里坐坐喝杯茶，周师傅说还要去接吴处长，按了几下喇叭，告辞了。

　　车已驶远，我老婆的目光还在追逐消逝的车影。我老婆陷入了沉思，愣了半天说：要是你天天有人接送就好了。
　　当晚，待儿子睡后，我和老婆就两件事进行了沟通和交流。我首先向我老婆介绍了白天的行程，说明了周师傅送我的缘由。梦特娇事件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们讨论的重点之一。我老婆了解了事件的经过，在埋怨了安源的小气后，出人意料地充分肯定了我的做法，她特别指出我能在短短的数月之间能够代替小杨陪同吴处长考核，可见我已经初步脱离了文学圈子。她说贪图蝇头小利的人成不了大事，你得了梦特娇可能就失去了下一次出去考核的机会。谈到如何处置悬而未决的梦特娇归属问题，她坚决主张上班后在适当的机会送给吴处长。我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意见，夫妻俩就梦特娇问题统一了思想。接下来的一件事就是我老婆的工作问题。我老婆得知吴处长欲亲自伯乐一回，有心将他推荐到师范附小的消息后，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抱着我狂吻起来……

　　给了我丰厚的奖赏后，不由分说把我从床上拖起，要我充分发挥文学特长，连夜将她的材料炮制出炉。我虽然劳累之极，但经不住我老婆的甜蜜纠缠，便依允了。
　　经过与我老婆反复讨论，我敲定了主题，拟定了提纲，选准了角度后，采取虚实相生的手法来塑造各立志献身于教育事业，在平凡的教育岗位上创造出不平凡业绩的代课女教师形象。我大学毕业后从事乡村教师多年，对教育事业也有着深厚的感情。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把我想象成我老婆，这样我在教书育人过程中的点点滴滴闪光的片断便自然转换成自我介绍材料中的细节，代课女教师的形象就栩栩如生，丰满逼真。经过反复修改，最终一个对丈夫无情，对儿子缺乏关爱，对党赤胆忠心，对孩子满腔热情的女教师形象塑造完毕，跃然纸上。

　　我老婆看了，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说：夸张了一点，我都认不识自己了。
　　我说：如果你认识自己，你不是还得继续干代课教师，你成了师范附小的老师当然就不是先前的自我了。
　　我老婆说：要是真的进附小就好了。
　　我当然也想我老婆能如愿调入附小，我理解他的心情。我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我不能承诺，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复杂的事变得过于简单，总让人觉得不踏实。当然我不可能透露这其中的隐情，断不能透露月半弯半个字的。
　　我说：睡吧，时候不早了。

　　我老婆意犹未尽，说：我进了附小以后，你就不用天天辛苦接孩子了；我进了附小后，工资待遇提高了，你马上也要转正定职了，我们就可以考虑按揭买房子了……
　　我在我老婆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中进入了梦乡。梦中的情节大都忘了，唯有一个细节我记得非常清晰：梦特娇上的标牌像一只蝴蝶一样在我的胸前飞来飞去，我奋不顾身地扑向蝴蝶，蝴蝶掩入了带刺的花丛。

25.无理狡辩（上）

　　次日考核联航商贸公司，我们跑了不少冤枉路。昨天电话已经联系好了，但我们九点钟赶到联航公司总部时，联航公司已经人去楼空，总部的大楼上挂着银行的招牌。我们以为走错了路，周师傅在附近转了几圈后，依然不见联航公司。吴处长的脸色就有点难看，问我昨天有没有通知联航公司，我说已经按照吴处长的吩咐给联航公司人力资源部联系好了。吴处长确认后，愤愤然地拔通了联航公司的谭总电话。本来早上出发的时候，吴处长情绪相当好，说谭总和他是多年的朋友了，这次既是考核，同时也可以叙叙旧。可谭总搬家了竟然没有通知他，更为严重的是害得他大清早的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乱转，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既然心情不好，话也就生硬了。吴处长说：谭总，你和我们捉迷藏啊，说好了今天来你公司考核人才先进单位的事，你不但失踪了，连公司也失踪了，我们可是满大街乱跑，一心要为你服务，既然找不到服务对象我们也就回去了。说完，吴处长就挂了电话。谭总紧接着拔了回来，吴处长犹豫了半天还是接了。

　　经过电话沟通，我们最终还是赶到了联航的新址。联航的欢迎仪式与安源相比可就差远了，简直就是没有欢迎仪式，连一个欢迎莅临指导的横幅都没有。甚至我们在经过大门时还受到了门卫的盘问。我和周师傅都非常的生气，我们辛辛苦苦转了半天，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你联航公司脸上贴金。我们正要理论，吴处长说，不要为难人家门卫，他也是职责之所在。小孔你下去说明一下情况。既然吴处长都这么谦逊，我还能说什么呢。师傅听我说明情况，又电话请示了人力资源部，便热情地放行了。

　　我们车甫一停下，人力资源部秃顶的部长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气喘吁吁地自我介绍，并一个劲地陪不是，说害得吴处长跑了冤枉路，谭总在电话里狠狠地批评了办事人员，请吴处长多包涵。
　　来到会议室，陈处长一行早已端坐席上，喝茶抽烟扯淡。我们一一打了招呼，便落座，准备听取联航的汇报。秃顶的部长却让我们稍等片刻，说副总马上就要从广州飞回，12点谭总还要赶回来陪领导用餐。在等待的过程中，部长又旁敲侧击地解释了怠慢的原因，主要是公司出了点问题，原先的总部已经抵给银行了。两位老总此次南方之行主要就是谈合资的事宜。吴处长和陈处长心不在焉，哦、哦地应付着。部长眼见考核组的领导愈益烦躁，就打电话催副总，每次大话挂了都说几分钟，几分钟就到。但数个几分钟过去了，依然不见副总的人影。吴处长看对方老是拖延时间，就说：开始吧，不要等了。我们考核的又不是老总，主要是公司的用人状况，谁介绍还不都一样。部长搓着手，有点不知所措。焦急之际，副总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副总四十来岁，皮肤黝黑，满脸的疲惫。副总自我介绍说是谭总的妹妹。谭副总非常严肃地批评了公司办公室和人力资源部的负责同志，同时作了深刻的自我检讨。等到考核程序正式开始时，已是十点半了，也就在这时，吴处长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便示意我随他出去一下。


26.无理狡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