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间紧迫,不允许我们懈怠。夫妻俩挑灯夜战,进一步解放思想,拓展思维,寻找贵人。实在没有了办法,万般无奈之下,我就让老婆把抽签的情况仔细道来,看看能否从中得出一点蛛丝马迹。老婆翻来复去还是四点禁令,我恼了,说这四点你天天说,我还能记不住,你倒是说说我违反了哪一条。老婆说:在家里你是没有,但难保你在外面不犯禁。我说:你别胡说了,我倒是想,可没有机会。老婆说:这个我相信,你是有贼心没有贼胆,有贼胆还没有条件。就在夫妻俩温馨的斗嘴中,我突然想起了吴阳处长。关键时刻,我再也不敢隐瞒情报,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将月半弯惊魂、灵玉山遭遇等等一干事统统告诉了老婆。老婆听完后,先是对我竟然数次光顾月半弯进行了强烈的谴责,但深明大义的她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够分辨轻重缓急的。最后,她一拍桌子,说:有了。.
桌子被老婆拍得乱颤,我在另一边分明感觉到了声波中老婆的心跳。因为贵人即将复出水面,气氛显得很紧张。
老婆说:咱啥人也不找,就找吴处长。
找吴处长?我反问道:找他有用吗?
老婆此时真的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神情自若娓娓道来。她说:没错,就找他。吴阳、你和丁局长现在都因为你与钱学文异想天开的月半弯计划而成了一个线上的蚂蚱。很明显,你们局里的人已经将你纳入了他们的圈子。吴阳上山拜佛,既是占卜自己的命运,更重要的是问询丁局长的政治前途。如果丁局长倒了,吴阳即使现在的位子也不一定保住,更别说升迁了。
我的女人此时思维清晰,逻辑严密,从哪个意义上说也不是一个浅薄之人。自此,我对她的依赖更甚了。
39.自我鉴定(上)
下午下班已经一个小时了,我还端坐在办公室里字斟句酌地推敲进机关一年来的自我鉴定材料。按照人事处毛处长的说法,自我鉴定也非常重要,但一定要掌握度,过谦则无法表现展示工作成绩,过火又显得自高自大。这可难倒了我这个文人笔杆子。自我鉴定不是没有写过,从小学到大学再到研究生,不知写过多少自我鉴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当然是烂熟于心。按照一般的写法,先要写政治上立场坚定,学习上刻苦钻研,工作上兢兢业业,作风上严于律己,最后加一点不足请同志们批评就OK了。不管是在学校还是以前的单位,我也是按照这个路数来写的,基本上都是信手拣来,一挥而就,每次都轻松过关。没有人说好,也没有人说不好。可是,这一回,我却犯了难。这个鉴定太重要了,它就好比我机关生涯的第一张考卷,考得不好对于半道上进入机关的大龄青年(也就是我)就意味着满盘皆输。因为本身起点就晚,在年龄上已无优势可言,而机关与学术从时间的角度考量,机关是越老越贬值,而后者却是老来俏。
面对活生生的自我,我却迷失了方向。
进机关一年,要说干了多少大事,还真的没有。无外乎就是写写材料,陪吴处长视察,开大小不同的会,其他的事便是吃吃饭、倒倒水,看看报、上上网,吹吹牛等等。我的真实想法是这些事确实不值一提,自然拿了一份薪水,就得老老实实工作。可是,这比起机关里的大多数人,我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要是评选我们机关十大杰出青年,我自信可以进入前三名,当然前提是评选的标准是工作量,看谁最累。所以,我不能鉴定自己无所事事,要在琐事中挖掘不平凡的意义,写出其闪光之处。这个光亮到底达到什么程度,也就毛处长所说的火候,这一点尤为关键。鉴定改了数十次,但还是不满意。有的时候是觉得太露骨,有的时候是太含蓄。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力所能及地把肯定性修饰词、否定性修饰词、中性修饰词列成表,对照这个词汇表,再推敲每句话中形容词的用法和效果。即使这样,几个回合下去,还是有诸多不尽人意之处。对着闪烁的电脑屏幕,我一筹莫展。在深深的忧虑中,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为了一个字捻断数根须的滋味。可人家前辈推敲字词是为了诗歌的境界与品位更精进雅致,我却为了本不值一提的自我鉴定脱落了数十根头发,两者是不能比拟的。
就在我抓耳挠腮,心力憔悴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拍的一声按了拒接键。一年来,我见到陌生电话总是担惊受怕。这样的电话大都是老家的人遇到了棘手的事找到了父亲,父亲嗜酒如命,酒过三巡总是拍着胸口答应得崩脆。开始,父亲是领人来找我,我热情接待,想方设法办了,不仅父亲高兴,我也觉得脸上有光,父亲回去以后大肆宣扬,办了事的人也做了我的义务宣传员。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我成了庄上的名人,最后越传越悬乎,说我在省里做了大官。这对于提升父母在庄上的地位当然有好处。母亲告诉我,父亲在庄上走路的时候,腰再也不佝偻了,整天背着双手,昂首挺胸在庄里走来走去,像个村里的干部,就连村支书见了他都要主动问候递烟。有时候,村里招待人,村支书还差人来请父亲作陪。后来,带的人多了,而且事情五花八门,甚至村里修路都要我找人。有些事即使我们吴处长、丁局长也不一定能办得成,所以就烦了,父亲再带人来,我的脸色就不大好,父亲后来人不来了,打电话,再后来,电话也不打了,把我的电话告诉别人,让别人自己找。能办的事我尽力而为,毕竟是乡里乡亲的,不能办的事想办也办不成,这样就得罪了不少人,伤了父亲的心,觉得丢了面子,儿子翅膀硬了,就飞了,父亲一生气,母亲成了出气筒。为了母亲少受委屈,我一般都尽力满足父亲推荐来找我的人,尽量让来人满意。但这个时候,我当然没有耐心来处理这些恼人的事情。
电话打了数次,都被我决然地挂了。但数分钟后,手机又响了。这回发来的是一条短信,内容为:要事相商,速到第一食间568,xxx。
40.自我鉴定(中)
这个人我熟悉,是省工商局某处(室)的一位处长,我在这里所以隐去了姓名,一是因为这样的人在中国的机关里成千上万,说了也没有人能记住;二呢因为接下来发生的要事实在是太离奇,离奇的让人误为我的杜撰,但实际情况是,这件事确实发生了,而且主角之一就是我,所以不便透露这位处长的姓名,以免此君无意中误读了本文,惹出是非来。
因为堵车,紧赶慢赶到第一食间已经晚上8点多钟了。568包间只有X处长一人对这残羹冷席抽烟。见我到了,问我饭否,我说吃了。他也就不再客气,站起身来关了包间的门,又让我靠近他。然后,X处长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里的痰,拍的一声射到了大红的地毯上,又用脚碾了。处长一气呵成,完成了预备动作后,说:小孔,这么着急找你来,确实是时间紧迫。这件事呢,与你关系密切。再过两天,就要开党组会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会上要研究你们转正定职的事,初步意见你已经知道了。现在的问题是,能不能最后通过。
X处长开口说到党组会我便猜到了要事与我的转正定职有关,议题恐怕还是正科与副科的转换,只是搞不清他的真实意图,也不敢轻易表态。我说:请X处长多指点,多关照。
X处长说:小孔,客气话我就不再多说了。这个数,我绝对保证你定上正科。
他伸出两个指头,成V字形,说:怎么样?
这两个指头代表的含义太丰富了,可以说是预祝胜利,也可以说再过两天,当然也可以是人民币2千、2万……我有点迷糊,不该如何表态。如果是前两种含义,当然应该感谢了,毕竟X处长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关心一个并无多少交情的机关新人,虽然就他已经说过的几句话来看也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也算是给予了精神上的支持。但这显然不符合官场逻辑,如果是这样他要么是吃饱撑得慌,要么就是头脑发热。一个常常头脑发热的人是坐不上处长的宝座的,但是X处长坐得非常稳,而且大有升厅干的势头。那么就只有与人民币有关了。看来,我老婆说的对,他妈的斯文不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当然不受欢迎。但我不能点破,怕万一误解了X处长的意思,影响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事情反而会被弄糟。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装糊涂了,就说:还请X处长明示。
X处长哈哈大笑,笑到半空中又觉不妥,就收了声说:年轻人,头脑反应快,但慎重也是应该的,这说明我们没有看错人。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我就明说了吧。
我陪着笑,说:在X处长面前我怎敢耍滑头,您如此关心我,我岂能不掏心窝子。
X处长招招手,示意我靠得更近点。他胳膊搭到我的脖颈上,另一只手圈成一个肉话筒,酒气、大蒜与海鲜混合的气味直冲我的耳孔,绕到了我的鼻孔,我一阵恶心,差点就吐了出来,不过,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涌上咽喉的污物又被我制服了。污物似乎心尤不甘,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卷土重来。X处长不失时机地打了个饱嗝,点燃了一支烟,在青烟袅袅升起的时候,他说:小孔,两万块不多,只够请个客,吃过饭再娱乐娱乐,还不一定够,不够的算我的,多了再退给你。
41.自我鉴定(下)
我说:不多,不多。
他说:怎么样?机会难得,失去了机会百万也追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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