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出电梯，就发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正是杨晋元同志。杨科长在X处长办公室前停住了，一手抹胸口，一手轻轻敲门。有节律地敲了三下，得到回应后，杨科长闪身进了门，好像一根羽毛一样飘了进去。这时候，我犯了踌躇，到底是进还是退。进则要直面杨晋元，退又不甘心，我虽然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知道大丈夫做事理当光明磊落，不该干窃听这样不登大雅之堂的事，但杨此时拜会X处长实在太敏感，直觉告诉我肯定与下派挂职的事有关，所以我也就不再纠缠大丈夫与小丈夫这些迂腐的文人之见了。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了X处长门前，隐隐约约就听到了挂职这个敏感的字眼，再要细听，楼道的一头响起了脚步声，我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中途我又去了几次，但杨晋元一直没有走，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悻悻地离开了。等到杨晋元回到办公室，已到了下班时间。再去办公室，X处长已经没有了人影。因为小杨这次拜会，使我刚刚因为杰作成功而减弱的焦虑成倍地增加了，我隐约感到大厦将倾，大祸即将临头。我不得不加紧实施打假事宜。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可是当我将工作的进展电话报告了X处长后，表示晚上向他汇报，他态度非常坚决，——工作的事办公室谈。
　　在焦虑与不安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后，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急冲冲地去找X处长汇报，却再次扑了个空。X处长在门把手上挂了一个纸条，上书：在省政府开会，有事下午再谈。这张纸条非常普通，也是我们局大多数领导外出留言的一种流行方式，但此时它好像就是专门留给我的，警告我：别神气，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人多的是。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办公室，在网络上耗掉了空虚无聊的一个上午，只好郁郁寡欢地离开机关去接儿子。刚出电梯，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道闪电，任谁也想不到我竟然在机关与撞我的那个女人再次相遇。
　　这次相遇绝对具有历史意义。
　　陪同这个女人一起走进机关的正是久违了的丁局长。从场面上来看，丁局长对这女人非常的尊敬，丁局长青松般挺拔的腰此时摇曳成随风摆动的柔柳，就像我们平时对他一样毕恭毕敬。我当时脑子中尽是打假的事，因为一直没有机会将文章送X处长审阅，内心失望万分，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这种感觉语言真是无法形容，我打个很不严肃的比方，那就是一个清纯少女送上门来，老男人却不买账，这个少女有多伤心有多尴尬，我就有多伤心就有多尴尬。

　　四目相视，竟然半天无语，愣住了。当然也就是那么短短的几秒钟，女人柔柔的笑了，笑声热气腾腾，就像乳白色的奶浪滚过我的心口。令我稍稍感到失望的是女人并没有和我说话，收了水目光。丁局长按着按钮，请女人上了电梯。我欲与女人打招呼，电梯门已经缓缓启动，就在行将闭合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到了秋水一样的目光。但很快，电梯将两对深情的光电腰斩了。看着慢慢上升的电梯和变化的楼层指示数字，我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桃色梦想之中，期待着桃花盛开，花开烂漫。


64.文坛斗士（下）

　　我们虽然认识，但我到现在并不知道女人的姓名。虽然那天旋转餐厅的约会在我心里留下了甜蜜的回忆，回家后我也想看看女人留下的名片，但因为被老婆收了，我翻箱倒柜地找，未果，也不好意思要老婆要，只好作罢。后来，因为定级的事搞得身心俱疲，那一点浪漫的余温也就渐渐地散去了。现在，我正在痛苦的深渊中倍受煎熬。女人的出现绝对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这是否预示着那天办公室里看到的英超宝贝是否就要成为事实，从而上演一出新编现代爱情绝唱呢！心思歪了，就想女人米色风衣包裹下的躯体是否也如英超宝贝那样娇艳欲滴呢！最好是这样，爱情绝唱才更绝更畅。

　　下午，开局务会，X处长还是没空。我只好费尽心思，给他发了一封短信，含蓄地表达了后悔之意，表示要丢掉一切杂念，一门心思跟着X处长圈走，决心与X处长圈同生死共患难，众志成城，同仇敌忾，扳倒丁庆纯（即丁局长）。尽管我热脸蹭人家的冷屁股，人家偏不买账，短信发出后就如灰尘飘入了空气之中，杳然无迹。
　　在焦急的等待中，内心就空荡荡的，好像一个枯寂的老井。在这样的时候，如何打发时间成为了下午工作的首要任务。于是乎，我便对我生命中的女人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最终落脚点还是回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女人身上。
　　有句话说得真好，男人官场一失意，女人就笑了。我的理解恐怕是说官场得意的男人主要精力都用在应付迎来送往等公务上，也就没有时间陪女人，想女人了。失意了就没有了这些，旺盛的精力没有了用武之地，女人是最好的麻丨醉丨剂。我也不能免俗，下午再找X处长未果的情况下，我不得不考虑到X处长是否仅仅是时间的问题，不然何以我每次找他，都没扑了个空呢？是不是亡羊补牢也晚了，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感到情况大不妙，该努力的已经努力了，再去折腾也无济于事。情急之下四顾皆茫然，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大树来乘凉，心灰了，意冷了。

　　杨晋元这几天很少呆在办公室，整天忙忙碌碌的，估计是在运作挂职锻炼的事。我也难得看他那快乐的嘴脸，正好落个清静。清静，一无所有的空白之静。在这样的环境中，女人是很容易乘虚而入的。这不，与我邂逅、约会的那个女人款款而来，就像一只粉蝶飞到了我的窗前。这个小精灵勾起了我对女人的思念，春梅、白嫣然、老婆、还有那个女人的面孔在这个忧郁的下午得以在我的脑海中聚会到了一起，扭结成一团，整合成了一个完美的女人。春梅的丰盈、嫣然的空灵、老婆的精明最后全部融到了粉蝶身上。我的思维随着蝶的翅膀翩翩起舞，我的心随着蝶的舞姿尽情飞扬。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文人的笔下眼睛有时候就是一个人的全部。我好歹算个文人，对眼睛的传情达意功能深信不疑。白嫣然的眼睛虽然灵动，但总是蒙着一层雾霭，虚无缥缈可望而不可即。春梅的眼睛可能是甲亢的缘故，微微鼓起，好像时时刻刻都要将这个世界看得明明白白。老婆的眼睛被粘满油烟的灰尘掩了，暗淡无光，了无生机。与我邂逅的女人眼睛，睫毛上扑闪着水雾，空蒙中自有一种欲说还羞的韵味。这样的女人脱俗，但不飘忽。有的人喜欢将女人比作鲜花，有的人喜欢将女人比作辣椒，有的人喜欢将女人比作祸水，有的人喜欢将女人比作野马……我喜欢将女人比作文学体裁，有的女人具有叙事散文的适用，有的女人具有诗的意境，有的女人具有杂文的辛辣……有的女人打通了文体界限，吸取各种体裁的精华，比如我现在正思念的女人，她就具有散文的实用又不失江南女子的诗情，她天生就是一首散文诗，比如我正在叙述的女人。目前她对我是否有情我不敢肯定，但我可以说应该是有好感的。这种好感为后来的故事发展打下了基础，我这里只能点题，您将在后面章节的叙事中看到这个女人是如何穿越文体界限，融合百家之长，既有诗情画意又谙世间风月。本章我只能再次提一下一个细节。上午，电梯闭合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她的目光像融化的糖丝一样粘着我的目光，近乎强bao地把我散乱的目光拴到了一起，牵引到了她的身上，引导着抚摸她的躯体。无情的电梯拦腰斩断了缠绵的目光，但目光藕断丝连，此时又连到了我的心上，在城市的那一边，她此是否也与我一样，涌动着莫名的渴望呢？这个问题难以回答。不过，您马上就可以发现在城市的另外一角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也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思量着这个女人。


65.好事成双（上）

　　接到丁局长的电话时，我简直难以置信。有生以来，这是厅级干部第一次亲自给我打电话。一般来说，我是应该感到无尚的荣光，应该激动万分，万分激动，但是我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冲动。听到话筒里传来丁局长的声音时，我心惊胆寒，几乎达到了两股战战的地步。好在丁局长只是寥寥数语便结束了通话。在我问候了丁局长后，他说：小孔，下午到省委党校来一下，5号学员楼407。

　　下午一上班我便向吴处长请了假，说儿子开家长会。待吴处长批了假，我便直奔党校。一路上，我都在思考，此行丁局长召见我的目的，是否我欲打假的事走露了风声。如果这样，一旦丁局长重新回局掌舵，那我可就是一头脱一头抹，里外不是人。说一句厚颜无耻的话（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没有丁局长人才选拔制度改革，我就不可能进入机关，我曾经是千方百计抠破肚皮要向丁局长表达感激之意的。可是面对正科与党组秘书的诱惑，我在内心已经背叛了丁局长。若不是X处长太忙，一篇惊天动地的打假檄文已经横空出世，恐怕已经炸乱了一池文坛春水。离党校越近，内心的恐惧越甚。乃至到了党校，穿行在绿树成荫的幽深小径，树影婆娑，暗影浮动，犹如黑云压城，每走一步都是脚下千钧，步履艰难。这个时候，我深深地理解了叛徒的内心世界，对电影中的叛徒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有的时候，当叛徒比做英雄难。正所谓花团锦簇赞英雄，狗熊过街人人打。人人都唱英雄歌，谁人品尝叛徒泪？

　　最终我还是在恐惧不安中敲响了407房间的门。丁局长听到敲门声，说了声请进，人依然坐在写字台前。丁局长穿着黑毛衣，披着呢大衣，正在灯光下奋笔疾书，写党校学习小结。看到我蹑手蹑脚萎萎缩缩地走了进来，他停下了手中的笔，说：来了，坐。
　　说完他起身问我喝红茶还是绿茶，我心说不妙，大祸临头的感觉嘭地袭上心头。因为X处长就曾经借茶道狠狠地敲打了我一下，丁局长是否要以茶道为引子射杀叛徒呢？
　　我说：不渴，不喝。
　　丁局长笑呵呵地说：瞎说，怎么能不渴呢？到这就不要拘束，不要客气。今天咱师生俩好好叙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