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与戴局长干了意义非常重大的一杯酒——既表达了敬意，也显示了关怀，还拉动了GDP的增长。所以说，我们都是好公民，无时无刻都心系国家，为国民经济的发展作贡献！
　　处干们见戴局长带头关心人才，带头拉动GDP，都非常的感动，纷纷斟满了酒，一一与我拉动GDP。一时间，我竟然成了主桌的中心，瞩目的焦点。

　　虽然这种情况不合常理，但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创新是时代的主题。如果事事循规蹈矩，我们的事业将寸步难行。既然我已经被推到了创新的前台，我就必须有所作为。如何作为才能体现创新的价值呢？这个问题很大，如果泛泛而谈，就会流于形式，怎么办？俗话说得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座的各位，我喝得酒最多，为GDP的增长贡献最大，GDP也作出了回报，及时启发了我的灵感。这个灵感进一步丰富与完善了我的计划。

　　我真想大喝一声：天助我也，苍天有眼。话到了嗓子眼了，嘣到了嘴边，又被我嚼碎了，吞了回去。我于是磨磨蹭蹭，怯生生地走向了戴局长。戴局长见我又来敬酒，笑着说：小孔，好酒量。不过，他这回没有起身，说非常想再饮几杯，但酒量有限，再加上身体原因，只能以茶代酒了。戴局长为了这杯酒，解释了那么多，已经给足了面子，我还能奢求什么呢。我一仰脖子，干净利落地干了。戴局长屁股向椅子边蹭了蹭，喝了一口水，象征性地完成了饮酒仪式。

　　喝了酒，我不说话，也不走，看着戴局长用牙签剔牙缝。戴局长一手半掩着嘴，一手剔牙。估计上牙缝里的菜肴夹得太紧，戴局长掏了半天也没有成功，只好收了掩嘴的一只手，张大了嘴。X处长就是在戴局长的哈喇子将要溢出时，及时送上了餐巾纸，并自告奋勇要为戴局长排忧解难，被戴局长婉言谢绝了。戴局长两手并用，终于掏出了一块细长的肉条，顿时轻松不少。早有处干送上一杯清水，供戴局长漱口。漱完口，戴局长见我像一个乞丐一样，眼巴巴地瞅着他，就说：小孔，怎么，有事吗？


83.庆功宴上钓鱼（下）

　　在戴局长眼里，我可能真像个乞丐。其实呢，我是一个非常耐心的钓者，等待着鲜美的肥鱼上钩。我等的就是戴局长的这句话，浮子颤动，鱼开始咬钩了，但这时候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咬饵的鱼就会脱钩，从而前功尽弃，功亏一篑。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就不能急于回答戴局长的问话，而是抓耳挠腮，手足无措，惟妙惟肖地演出了一个懵懂青年在领导面前的紧张、不安的情状。我刚进机关的那会儿，遇到领导就不敢大声说话，声音低低的，口齿不清，带着颤音。因为这方面还算有经验，所以模仿起来并没有多少难度，效果非常好。果然，戴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还在我的肩甲骨上用力捏了一下，以示鼓励。他说：小孔，有什么事，你就说，不要紧张。

　　我再次挠了挠前额稀疏的几根头发，半天才吐了一个字：我……
　　戴局长环顾了一下处干，处干们也以为我因为紧张怯场导致肢体僵硬不能自己，都劝我放松，不要害怕，省直机关都知道戴局长没有架子，平易近人。
　　戴局长不停地点头，微笑着示意我开口说话。
　　我低着头，垂首而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在各位领导的亲切关怀和鼓励下，我抬起来头，说：戴局长，我有个事想报告，又不知当讲不当讲。
　　戴局长说：小孔，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说，只要有利于工作，随时都可以说。

　　我说：我说的就是关于工作的事。
　　戴局长说：那就说吧。
　　我说：戴局长今天会上说的非常好。王敦镇事件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系统干了很多工作，由于宣传工作不到位，社会各界不了解，所以就造成了许多误会。因此，我认为要强加舆论引导，充分发挥新闻媒体这个桥梁作用，大造舆论声势，从而得到促进工作，塑造形象的目的。特别是一年一度的政风行风评议即将开始，我觉得这段时间宣传工作尤其重要。

　　戴局长说：好，说得好，有道理。小孔，你能这么关心局里的工作，非常好。你说说看，究竟如何宣传才有效果。
　　我说：策划，围绕主题，开展规模宣传。这种宣传的效果在王敦镇事件中已经得到了证实。王敦镇事件是突发事件，本身就有新闻效应，新闻点较多，媒体自然关注，关键在于引导。日常宣传没有兴奋点，一般程式化的宣传，媒体兴趣不大。我以为，应该主动宣传，邀请媒体记者，要他们为工商系统的宣传工作出谋划策。
　　戴局长说：这个想法好，年轻人脑袋瓜就是好使。
　　我说：这个想法也是缘于您的讲话精神，我不过是深入领会，认真贯彻。我想，要使宣传效果最大化，就必须突出全系统当前的重点工作。特别是近来，局里出台的一系列创新市场监管、服务全民创业、提高机关效能方面的措施和办法。这些举措已经改变了机关的面貌，改进了工作方式，提高了工作效率，提升了服务质量，全系统在省局党组的坚强领导下，行风政风工作得到了长足的进展。我以为，这些成绩应该作为宣传工作的重点。

　　我的这番话博得了戴局长频频点头，处干们也纷纷说好。我知道这一回绝对挠到了戴局长的痒痒。很显然，戴局长现在最想宣传。唯宣传才能彻底消除王敦镇事件的阴影，唯宣传才能给他在人代会上增加印象分，唯宣传才能博得省委省政府领导的好感。有时候，在提拔厅干的时候，省委组织部里没有过硬的关系很难，省委常委里没有铁的关系更难，但这一切条件都具备的时候，还需要造势，如果你一无是处，在改革开放的年代，提拔也是颇有难度的。毕竟，经过了多年的人事制度改革，一言堂时代主要领导随心所欲任人唯亲的年代已经过去了。这个时代需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一手抓关系，一手抓政绩，关系与政绩都要过硬，方可平步青云。


84.春风拂面（上）

　　饭毕，曲终人却没有全散。走出第一食间，同志们都争抢着为戴局长开车门，车门来回开了好几回，戴局长就是没有进。处干们你望我，我望你，明白了戴局长还有事，都说家里有事先走了。我当然没有理由厚着脸皮留下来，我的破驴孤零零地呆在阴暗的角落等着我去温暖它老迈的躯体。我已经跨上了破驴，破驴摇头摆尾，撒着娇，驮着我出发了。没想到缰绳被戴局长抓住了，停了下来。戴局长说：小孔，冰天雪地的，骑车不安全，来，坐上车，捎你一程。

　　受到戴局长如此垂爱，我不敢相信，以为是酒喝多了，头晕，产生了幻觉。我愣了，没有搭腔。戴局长说：去，把车锁好。
　　我还是没有说话。
　　戴局长的司机小秦看不过去了，大声地说：孔科长，戴局长叫你呢，怎么不说话。
　　小秦虽然只是一个司机，但这个司机不寻常。他为戴局长掌握“方向”的，身份自然也就非常特别，平时别说我们办事员，就是个别冷门处室的处长也惧他三分。这么和你说吧，小秦的地位最起码不亚于我前面已经提过的党组秘书。秘书和司机都是领导的心腹，一般人得罪不起。说得难听一点，他们就是狐假虎威，往好里说，他们就是风光无限。

　　可这一回小秦耍酷耍错了，被戴局长呵斥了一通。戴局长说：小秦，你干嘛呢，一惊一咋的，还不帮小孔把自行车找个安全的地方寄放好。
　　小秦是何等机灵之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我的面前，不容分说，夺下我的车，推了就走。眨眼功夫，小秦就回来，说：孔科长，一切OK，丢了包赔。
　　我真是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小秦说：嘿，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们玩方向盘的，天生就是为领导服务的料。
　　我说：可我不是领导。
　　小秦说：快了。
　　戴局长说：小秦，开车吧，不要再耍贫嘴了。

　　小秦默了声，为戴局长开了车门。
　　戴局长的座驾是奥迪A6。虽然因为近来云城大建设，路况不是很好，但坐在车上还是非常平稳。小秦打开了车上的MP3，一束悠扬的音波如春风拂面，心也被漾了起来，热乎乎的。在这样的环境中，人是很容易产生幻觉的，忘记四季更替、天气冷暖的。我沉浸在个美妙的春光之中，不免生出感叹：春光太短，时光易逝。这样一想，紧迫感加剧了。我必须克服自身的懦弱，超越文人无用论的拘囿，充分发挥文人的天然优势，将这无限美好的春光留住。我想长久地沐浴在这个柔美的春光中，就必须步子迈得再大一点，再大一点，绝不能小富即安，满足于一时片刻的安逸。

　　戴局长见我傻乎乎地盯着前方，一声不吭，调节了一下车上的气氛，说：小孔，孩子几岁了?
　　我说：十一岁。
　　戴局长乐呵呵地说：啊，十一岁？小孔，你没有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吧，你才多大，结婚时恐怕还没于达到法定婚龄吧。
　　我说：达到了，还超了两岁呢。虽然我到局里工作时间不长，但也不算年轻了，快奔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