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婴在这里提出了一个观念:君为社稷而死或流亡,为国家利益而死或流亡,则臣下也跟着去死或流亡;若国君为自己的个人利益而死而亡,则臣下大可以不必要跟着去死去亡,除非是他宠幸的人。这个观念和后代的愚忠绝对是两回事,也和后代的“朕即国家”是两回事。晏婴把国家和个人分得很清楚,即使你是国君,也不一定时时事事都代表国家。臣子只忠于国家,不忠于个人,这是相当先进的理念,和我们现代的观念相差无几。
在先秦著作中,这个观点很是流行。在《孟子。梁惠王章句上》篇中,有一段话:
“齐宣王问:‘商汤流放夏桀,周武王讨伐商纣,真的有这些事件吗?’孟子答:‘史料中有这种记载。’宣王问:‘臣子犯上杀死君主,行吗?’ 孟子答:‘破坏仁的人叫做‘贼’,破坏义的人叫做‘残’,毁仁害义的残贼,叫做‘独夫’。(人们)只听说把独夫纣处死了,却没有听说是君主被(臣下)杀害了。’”
说明在战国时期这种思想还是很流行的。孟子更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这样超前的观念,和后世的皇帝时代的专制思想相比不知先进了多少倍。
本书重点在于讲述各国的纷乱过程,对当时著名的思想家的思想的探讨、挖掘、总结、发挥、阐释、大义以及对后世的影响等等高大上的问题由熊某、刘某等人去完成,本人水平有限,本书就不过多的在这方面用心了,浅尝辄止,略加发挥,适可而止。
纷乱结束,庄公及其手下都被杀死,尘埃落定,崔杼家的大门打开了。此时晏子进去了,看见庄公的尸体,走上前去,把庄公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号哭,哭泣完毕,站起来,顿足三次以后才出去。这时当时的人对死人表示哀痛的动作,所谓“男踊女擗”,男人顿足,女人捶胸。
晏婴这样做,只是出于一个臣子对国君道义上的哀悼,并不表示晏婴支持齐庄公。
有人劝崔杼说:“一定要杀了他!”
崔杼说:“晏婴是百姓民心所向往之人,放过他,可以得民心。”
在《论语。公冶长》篇中,孔子曾经这样称赞晏子。“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白话为“晏平仲善于与人交朋友,相识久了,别人仍然尊敬他。”可见,后来的孔子对晏婴也是很赞赏的。
根据《论语。公冶长》篇的记载,庄公被杀后,齐国大臣陈文子(陈须无)也离开了齐国。
“子张问曰:‘崔子弑齐君,陈子文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白话为:
“子张问孔子说:‘崔杼杀了他的君主齐庄公,陈文子家有四十匹马,都舍弃不要了,离开了齐国,到了另一个国家,他说,这里的执政者也和我们齐国的大夫崔子差不多,就离开了。到了另一个国家,又说,这里的执政者也和我们的大夫崔子差不多,又离开了。这个人你看怎么样?’孔子说:‘可算得上清高。’子张说:‘可说是仁了吗?’孔子说:‘不知道。这怎么能算得仁呢?’”
可见陈文子也不满意崔杼弑君,也出国避难。明年,陈文子又回到了齐国,此是后话。
此事发生后,齐国的太史(负责记录历史的官员)秉笔直书,记载说:“崔杼杀了他的国君。”(崔杼弑其君),崔杼看太史这样写,很生气,命令太史作更改,太史不从,崔杼就杀死了太史。太史的两个弟弟还是这样写,崔杼又杀了这两人。太史还有一个弟弟又这样写,崔杼就没敢再杀了。太史的手下南史氏听说太史一家都被杀死了,拿着照样写好了的竹简前去,听到已经如实记载了,这才回去。
当时的史官据实而书,是有传统的。在59年前,公元前607年,晋国的大臣赵穿杀死了晋国国君晋灵公,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赵盾表示反对,太史说“你是我们晋国的执政大臣,要流亡出去而没有出越国境,回到都城以后又不把弑君贼治罪,不是你杀死国君还会是谁呢?”最后赵盾只得承担弑君恶名。后来孔子对此事也有评论。此事在晋国篇中有详细记录,可参看。
在《新序。节士》篇中,汉代的刘向记录此事说:
“齐崔杼者,齐之相也,弒庄公。止太史无书君弒及贼,太史不听,遂书贼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又嗣书之,崔子又杀之,死者二人,其弟又嗣复书之,乃舍之。南史氏是其族也,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将复书之,闻既书矣,乃还。君子曰:‘古之良史。’”
当时的史官都是世袭传承,能够坚持职业操守,不像后代的帝制时代,史官成为了皇帝手中的工具。
庄公的另两个宠臣卢蒲癸逃亡去了晋国,王何逃亡去了莒国。
齐庄公的宠臣闾丘婴用车子载着妻子,车厢用帷幔包裹起来,和庄公的另一个宠臣申鲜虞坐一辆车逃走。申鲜虞把闾丘婴的妻子推下车,说:“国君昏昧不能纠正,国君危险不能救驾,国君死亡不能以身殉,只知道把自己所爱的人藏匿起来,有谁会接纳我们?”
走到弇中(齐国都城临缁西南山中狭道),准备停下来休息。闾丘婴说:“崔氏、庆氏可能会派兵追我们。”申鲜虞说:“一对一,谁怕谁?”就停下来休息,头枕着马缰而睡,先喂饱马然后自己才吃饭,套上马车继续赶路。走出弇中,对闾丘婴说:“快点赶路,崔氏、庆氏人多,是不能抵挡的。”于是二人就逃亡到鲁国来。
齐国国内安定后,闾丘婴又回到了齐国。申鲜虞逃到鲁国后,在鲁国都城郊野外,雇人为齐庄公举办了盛大的悼念仪式。二年后,楚国人把他请到楚国,做了楚国的右尹之职。
崔杼杀死庄公后,没有把齐庄公的棺材殡于庙,放在北城门外。五月二十九日,草草安葬在士孙之里(非齐君祖坟地),没有按一个国君的礼节给他下葬,葬礼仅用四把长柄扇遮盖棺材,不清道,不警戒,陪葬用的是破车七辆,也没有用武器盔甲随葬。
五月十九日,崔杼作主,拥立了齐庄公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公子杵臼继任齐国国君,这就是历史上的齐景公。
崔杼自己出任宰相,让其死党庆封做左相,和国内的大臣们在齐国的祖庙---太公庙里结盟,说:“有不依附崔氏、庆氏的—”,此时,晏婴仰天长叹说:“婴如果不依附忠君利国的人,有上帝为证!”于是大家就歃血,共同拥立公子杵臼做国君。
五月二十三日,齐景公和大夫以及莒国国君结盟。莒国国君上月来齐国朝聘,正好赶上齐国的这次事变,见证了这个历史时刻。
齐景公的母亲叫穆伯姬,是鲁国大臣叔孙侨如(亦称叔孙宣伯)的女儿。二十七年前从鲁国流亡至齐国,在齐国的时候,齐国大臣叔孙还做介绍人,将叔孙宣伯的女儿嫁给了齐灵公,受到齐灵公的宠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公子杵臼,就是现在的齐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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