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5-05　11:4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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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夜里三点，我接到王媛电话，我看了号码，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医院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接起电话一听，王媛在那头儿语调低沉地说：“小北，出事儿了。”我心想完了，肯定是王媛的母亲……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阵悲伤袭上心头。看我没说话，王媛问：“小北，你睡了？”我说：“噢，没呢。王媛，你一定要坚强，咱们——”还没等我说完，王媛就把我打断了：“你想到哪儿去了。韩文静她爸出事儿了，因为经济问题被双规了。”我脑子还没转过来，干脆重复了一遍：“韩文静她爸？因为经济问题？”王媛说：“嗯。老爷子之前那么坚持要离婚，就是提前收到风声，知道可能会出问题，怕一旦案发牵连到她们娘儿俩。瞒得真严实，直到进去了韩文静才知道。”我赶忙问：“现在走到什么程序了？”王媛很无奈：“什么消息都没有，只是知道被中纪委找去谈话，具体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我问：“那这消息是打哪儿来的？”王媛说：“传话的人韩文静不太熟，说得很严重，案情复杂，涉案金额巨大，韩文静问，那大概能是什么结果，那人说，做好最坏的打算，死刑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妈一听当时就昏过去了，现在在医院里。韩文静快急死了，担心她爸身体不好在里面受折磨，连夜跑到我这儿来，让我帮她想办法，看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又不知跑哪去了。”我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觉得可以排除两种可能，一是凭韩老爷子的位置，经手的数额应该还不够到死刑的程度；二是经济案虽然也算刑事案的一个分支，不过一般都吃不了什么皮肉之苦，而且现在又在调查阶段，相对来说环境应该比较宽松。我问王媛，知不知道韩文静干什么去了。王媛说她也不清楚。我说你先转告韩文静，这个时候最忌讳两眼一抹黑，冒昧地上下打点，到处送钱，一旦送错地方不光于事无补还很容易起到反作用。首要任务是应该赶紧想办法搞清楚案子的具体情况。到底是什么性质，再作定夺。王媛答应了一声，匆匆挂了电话。我爸退休以前一直在检察院工作，我耳濡目染，多少也了解一点情况，经济案里分很多种，有贪污受贿、挪用公款，什么走私啊，职务侵占啊，等等，而在职官员一旦跟玩忽职守、玩弄女性这些名目扯在一起就比较麻烦了，一般都没什么好结果。五分钟以后我接到韩文静电话，刚一通我就听她在电话里骂：“周小北你他妈给我死一边儿去！少在这装好人！一想到你我就觉得恶心！告诉你，我韩文静死到临头也求不到你身上！”说完啪地把电话挂了，我连个还击的机会都没有。我气得直发抖，心里暗骂，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以后再有什么事儿求着我管我也不管了！倒了两片安定，关了手机，倒头睡去。

　　又过了两天，没有听到任何消息，第二天下午，我忍不住给王媛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医院还是在家，王媛说她刚韩文静那回来，我说你等着我现在过去找你。我打了个车冲到王媛家，到了看王媛一脸愁苦表情，知道大概是没什么好消息，我让她赶紧跟我讲下大概情况，王媛说：“看样子真是挺麻烦的。”
　　那天通完电话，韩文静果然没听我的，第二天一早就提着钱打了一圈通关，不管有用没用的，只要能找到的关系全都找了。两天下来，送出去的钱不计其数，有的收了，有的没收。收了的含含糊糊，到现在也没有个准确答复。更多的是没收的，不敢，都怕惹祸上身，平时见了韩文静点头哈腰生怕巴结不上的态度一下子全变了，翻脸不认人。稍微有点人情味儿的还跟她客气几句，说句不好意思实在帮不上忙，很多都推说不在家，连电话都不愿意接。韩文静急了，一家一家登门拜访，有的还开门寒暄几句，一听提起来意就找个借口匆匆送客，有的看见韩文静跟看见瘟疫似的，直接堵在门外，干脆连门儿都没让进。韩文静说，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啊，没事的时候拼命巴结，一旦有事全假装不认识，一点江湖道义都没有。我估计她是没找对人，连点实质性的话都没套出来。我问王媛：“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搞清楚没有？”王媛说：“我也不太明白官场那些词，文静说，主要是行贿受贿，利用职权之便以权换钱，领头的是一个副部级，因为一个开发商出问题栽进去了，韩文静她爸也被牵连进去，一起接受调查的还有几个人，据说都有牵连。”听王媛这么说，我终于松了口气——进去的那个是副部，韩文静她爸是个副厅，还是二把手，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王媛接着说：“韩文静现在急得快要发疯了，见庙就拜，见人就递钱，到处托关系，能想的办法全都想到了。晚上她还让我陪她去找老黄。小北，你说老黄那人能信吗？”
　　提起老黄这些人，不得不感叹世态炎凉，人情不值钱。老黄这类人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他们是城市里最典型的那种见风使舵唯利是图的，用得着你的时候怎么都行，一旦用不着就会跑得远远的，生怕沾上。我跟王媛说，你还记得上次万婕来吃饭，老黄去送酒那次吧？那天老黄就有点不对劲，平时韩文静都不拿正眼看他，随便搭理一下他就乐半天，特供茅台论件送，还生怕人家不要。那天还是韩文静主动打电话找他的，说怕饭店里是假酒，让他拿几瓶过来，给钱。老黄半天拎了两瓶过来，态度也跟平时不一样。我说：“老黄也在做房地产，估计是那时候就听到点风声了。”

　　不过我想了想，也能理解韩文静此刻心情。如果是我的话，估计也会这么做，上下打点，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至少给自己留点希望——指不定哪条线就起到作用了，心理上安慰，总比什么都不做坐在那干等着舒服。当然也有些收了钱也不办事的，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王媛犹豫着说：“那怎么办？你看……还用找吗？要不你打个电话跟文静说一下得了。”我音量顿时提高了：“少来！她的事我不管！她要去你就陪她去吧，告她该找的人得找，不该给的钱别乱给——给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