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的温柔盛世——闲话『清平乐』背后的真实历史》
第16节作者:
晴雯撕扇2010
现如今,面对夏竦的咄咄逼人,陈执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脑子里一团浆糊,竟然“不知所为”。还是那位翰林学士张方平,头脑却异常地清醒,他跟陈执中讲:西汉时期的冯婕妤,曾经为汉元帝阻挡野兽救驾,这是多大的功劳啊,也没听说有什么尊异之礼。再者说,皇后健在而尊异一个美人,势必引起“天下谤议”,您作为当朝宰执,恐怕难辞其咎,会成为众矢之的,背上一辈子的骂名。听了张学士入情入理的分析,陈执中方才恍然大悟,不仅表明了反对废立皇后的态度,而且“持议甚坚”。
除了宰相陈执中之外,还有时任翰林侍读学士的梁适,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抵制作用。当时,连宋仁宗本人也在抱怨,“左右前后皆皇后之党”,话里话外都是对曹皇后的极度不满。梁适大胆进言说:“闾巷之人,今日出一妻,明日又出一妻,犹为不可,况天子乎?”
仔细想来,梁学士的话不无道理,宋仁宗先前力主废掉郭皇后,好歹还有一个“妬忌之行”的理由,如今又想搞掉曹皇后,竟然连一个像样的说辞都拿不出来,这不是视同儿戏吗?
或许是宋仁宗也觉得此举未免太过,实在难以说服众臣僚,所以决定退而求其次:皇后依然是皇后,温成晋封为贵妃,在后宫的排位仅次于皇后。为了打消群臣的顾虑,宋仁宗还特意跟梁适讲:朕只是想晋封张美人为妃,“本无他意,卿可安心”。
据说,宋仁宗后来当面向曹皇后坦陈了这桩意图废立的陈年往事,并直言“赖梁适谏我,汝乃得免,汝之不废,适之力也”。宋神宗熙宁三年(1070年),梁适与世长辞,曹皇后已经成为太皇太后,特意从自己的私房钱中拿出五百万贯,在大相国寺为梁适作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法事,并对宋神宗感慨说:如果没有梁适,也就没有我的今天啊“微梁适,吾无今日矣”)
日期:2020-05-20 18:30:08
得益于陈执中、梁适、何郯等人的据理力争,曹皇后的位置总算是保住了。宋仁宗作出妥协,执意册命温成为贵妃,虽然惹得“外廷纷纭,已有物议”,但抵制的声音明显少了很多,譬如相当活跃的台谏言官何郯,就没有对此提出异议。在他看来,天子册封妃嫔,只要是遵照典章制度来,而且妃嫔不干预政事的话,“置亦无害”。可以说,何郯的这一态度,也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只要圣上不是换老婆,咱们何必跟着瞎起哄?!
温成以子虚乌有的“扈跸”之功晋封为贵妃,看似已经水到渠成的事儿,偏偏在程序上出现了一些纰漏。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按照大宋开国以来的旧例,册封宫人为妃,只需要一封册文,“未尝行册礼”。册文由学士院负责起草,待旨意告敕之后,再“送中书,经三省,御官告院用印”,最后送抵内廷,方才完成这一整套的流程。为了彰显对于温成的“尊异之礼”,宋仁宗下诏晋封她为贵妃的同时,还“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也就是说,不仅要写册文,还要举行一场隆重的册礼。
此时负责起草册文的,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红杏尚书”——宋祁,此时担任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知制诰、史馆修撰等职,正与欧阳修一道编修《新唐书》,无意之中竟然捅了一个大篓子。话说回来,宋祁倒不是对册立贵妃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完全是因为对于繁冗的流程制度不甚熟悉,他在起草好了册文之后,不待旨意告敕,也没有呈递给中书,而是“径取官告院印用之”,直接送到内廷里去了,结果温成“得告大怒,掷地不肯受”。
平心而论,温成大发雷霆之怒,也不完全是恃宠而骄、无理取闹。第一,册文确实不合规矩,既没有旨意告敕,也没有宰相的签章,仿佛是在“走后门”,这让温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即使册文的送达符合流程,圣上先前不是已经放话了吗,“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这么急匆匆地把册文送进来,是不打算举行册礼了吗?!
温成这么一闹,难辞其咎的宋祁可就倒霉了。他当着宋仁宗的面揽下了所有的罪责,表示自己“不详典礼,成此过误,不敢逃罪”,故而“乞从贬黜,以正公议”,结果被贬官外放去了许州(今河南许昌)。宋祁先前起草的册文自然只能作废,改由另一位翰林学士——时任参知政事的丁度起草,并于是年十二月在文德殿举行了隆重的册礼。大宋开国以来,为贵妃举行册礼,温成还是头一份!
在此之前,如愿以偿的温成也懂得投桃报李,暗中赏赐知谏院王贽“金币以巨万计”,甚至公开对别人讲,王贽是“我家諫官也”。另外,温成还希望由王贽在册命典礼上负责捧册,但遭到中书的反对,认为按照惯例,只有待制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捧册。于是乎,温成在宋仁宗面前大吹枕边风,将王贽“火线提拔”为天章阁待制。
日期:2020-05-23 16:46:47
从离奇宫变到废立之议,最后册命贵妃,这场风波算是过去了,但因温成而起的波澜并没有就此终结。紧接着,围绕提拔重用外戚的问题,宋仁宗与一群台谏言官再度展开了异常激烈的交锋。
这里所说的外戚,正是当年拒绝收养温成的那个张尧佐。平心而论,张尧佐曾经不恤弟弟的遗孤,虽说显得有些无情,但从道理上讲也无可厚非,毕竟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咱们不能搞“道德绑架”。不过,当年被他拒之门外的温成,现如今备受恩宠,也丝毫不计前嫌,张尧佐但凡有一点羞耻之心的话,不说惭愧汗颜吧,至少也应该敬而远之,你有什么脸面和资格沾人家的光啊?!
张尧佐可倒好,见人卑微六月寒,遇人显贵三冬暖。早在温成刚晋封为修媛的时候,张尧佐便“以门阀自表异”,迅速攀附上了温成这条线,毫无半点受之有愧的自知之明,真是将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发挥到了极致,难怪后来有台谏言官说他“洋洋自得,不知羞辱”。
实事求是地说,张尧佐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并非尸位素餐甚至恃势专横的无能之辈。就说他做推官的时候吧,曾经在吉州(今江西间)翻了一桩冤案,还了一百多人的清白。后来,他升任殿中丞、犀浦(今四川郫都)知县,通过“正其疆界”,解决了困扰当地多年的田产争讼问题。
尽管张尧佐的势利做派为人所不齿,但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举贤不避亲,谁还能没有一点裙带关系?因此,张尧佐先前的几次升迁,并没有招致太多的非议。
譬如庆历四年(1044年),宋仁宗提拔张尧佐到开封府任职,虽然有台谏言官认为此人“识见浅近,依托后宫嫔嫱之势”,但更主要的反对理由,还是他有外戚的背景,“进用不宜太遽”。宋仁宗则解释说,温成(当时已经从修媛自请降级为美人)受到恩宠不假,但张尧佐得到提拔,“盖因臣僚论荐而后用尔”,这是两码子事儿。对此,台谏言官并没有过多地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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