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雨倒是停了,云层还是厚重如墨,天空是银灰色的,远处依旧雾蒙蒙的一片阴暗,一种雨天的沉闷阴郁笼罩着大地。
少峰习惯早起,昨夜的翻云覆雨却让他浑身酸痛难当,四肢无力。他挣扎着起身,发现罪魁祸首依旧睡得香甜,不禁怒上心头,一脚踹了过去,“起来了,都什么时辰了,猪一样!快起来!”
猪蜷缩在被窝里,哼唧了两声,又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巍然不动。
少峰无法,只得自己起身穿衣,出门去洗漱。
李暄睡得朦胧中,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凉风裹着冰冷的湿气扑过来。李暄眉眼觞涩地打了个冷战,模糊道:“少峰,冷,快闭上门。”
没有听到回答,隐约间,一个人影踱到床前,森冷的声音响起:“你给我的马匹做了什么手脚?”声音比这深秋的风雨还要寒冷逼人。
李暄心里打了个冷战,一下清醒过来,“坏了,露馅儿了,找上门来了。”
他闭目凝神装睡,希望能拖延些时间,少峰能及时赶过来,昨天的那一幕他仍然心有余悸,胆战心惊。
“还敢装睡!再不起来,我削下你的鼻子!”森冷的声音无情地戳着李暄的耳膜。
李暄无法,只得睁开眼,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被子滑落到腰下,赤裸的胸膛上肌理分明,结实宽阔,瘦劲的细腰,有力完美,雪白的肌肤上印着些暧昧的痕迹,红红紫紫一片。
那人不知为何,一阵面红耳赤,心跳遽然加快,连忙转开了脸。
李暄看见那人今天换了一件湖兰的长袍,映衬得脸色分外雪白,如上等的美玉,泛着盈润的光泽。清晨的雾气打湿了他的头发,温驯地贴服在后背,一滴雾气凝结的水滴沿着光洁的额头滑落在嫣红饱满的唇上。
李暄看他有些害羞的样子,笑着说:“怎么,都是男人,还害羞不成?既然这样,怎么冒冒失失地闯进别人的屋里?”
那人愤然回头,“还敢胡说,不想活了吗?”眼却始终看向别处,不敢直视李暄。
李暄暗自憋住笑,一本正经地道:“我要起床了,莫非你还要一饱眼福吗?”
那人玉雪一般的脸上先是现出一丝困窘狼狈,既而恼怒之色染上双眸,面容紧绷,寒光闪过,李暄只觉咽喉处一凉,一柄锋利的长剑指住了咽喉。
“说,你给我的马喂了什么?”摄人心魄的眸子里的恼怒含了一丝杀意。
李暄的心倏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少峰,你再不回来,我可就死无全尸了。”嘴里兀自和那人装糊涂,“你说什么马,我怎么知道?呵呵…有事好说,不要动手,呵呵……先把剑放下,啊……误伤了可不好……”
“放开他!”一声低喝,从那人的背后响起,冷冽如冰,但是李暄听得出,少峰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慌乱。
“敢招惹我的人,从来没有活口,他这次是死定了!”那人说话间,手里的长剑稍微往前一送,李暄只觉喉间一阵刺痛,闷哼了一声,殷红的鲜血如丝如缕般顺着锋锐的剑尖淌了下来。
“李暄!”少峰一声嘶吼,看见剑尖已经刺进李暄的肌肤,撕肝裂胆一般,猱身就要扑上。
“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先杀了他!”那人厉声喝止,带着强烈的杀意。李暄不敢乱动,身体僵直地坐着,只有乌黑如墨玉的眼珠提溜急转,带着些微的狼狈和惧意。
“你要怎样?”少峰不敢上前,看见李暄咽喉的血流个不停,又急又痛,却不敢轻举妄动。
“说,你把我的坐骑怎样了?昨天还好好的,你去了一趟,马就一直拉稀?”那人回眸瞪着李暄,冷冷的目光瞪得李暄心里一寒,只得说实话:“也……也没怎样……只喂了点巴豆……”
“卑鄙!”那人气得怒喝一声,抖手急送手里的长剑,李暄未及惊呼,急忙后仰,后面少峰大惊失色,一掌劈下,已是拼尽所有功力。
那人觉察掌风凌厉至极,长剑后撤,寒光闪烁,反刺少峰胸口。少峰已经红了眼,眼里只看见李暄咽喉殷红耀眼的血红,并不撤掌闪避,却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砰”的一声,那人胸口中掌,手里的长剑却“哧”的一声轻响,深深刺进少峰的胸口。
“少峰!”李暄魂飞魄散,眼里满是不敢相信的恐惧,顾不得咽吼下鲜血淋漓,踉跄着扑下床,在地上打了个滚,扑到少峰脚下。
少峰脸色苍白,强自支撑,“我没事……你还……还好吧?”
那人抽剑退开,脸上却是一片诡异的金黄色,紧闭的嘴突然一张,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了摇晃,艰涩地开口:“好,好工夫,夜迦佩服!”
“夜迦!?”李暄在心里惊呼,“糟了,这下麻烦大了。”伸手揽住少峰摇摇欲坠的身子,只见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心中一凉,差点落下泪来。
“只要我在,谁也不能动他一根寒毛!”少峰斩钉截铁地说。
“哼,少说大话!我就偏要试试!”话音未落,夜迦骈指如刀,向少峰脖颈划来。少峰伸手推开李暄,侧身避过,抬腿飞踢。
两人在房里你来我往,乒乒乓乓地打斗起来,强劲的掌风压迫得李暄呼吸都不顺畅,看见少峰胸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却偏又插不上手,一颗心急得要跳出腔子。一转眼珠,看见桌子上铜制的烛台,沉甸甸的正顺手,急忙抓过烛台,瞅准时机,一烛台狠狠击在夜迦的肩头。
夜迦的身形略一踉跄,回头厉喝:“小贼!找死!”五指如钩疾抓李暄的咽喉。李暄霍然后翻,夜迦变抓为掌,结结实实打在他的右肩,登时痛彻心扉,李暄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时,楼下的小二高声喊叫:“客官,出了什么事?”
李暄灵机一动,纵声大呼:“快来人!杀人了!这里有朝廷通缉的逃犯!快报官!”刹时,楼下一阵喧腾,“快去报官!大伙儿抄家伙上!不要走了逃犯!”随着脚步声,人已经奔上楼梯。
少峰早已经支撑不住,眼前金星乱冒,兀自咬牙坚持,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松劲,李暄的性命危在旦夕。
夜迦冷哼一声:“好个奸诈的小人!不取你性命,我就不是夜迦!”探手如怀,接着抖手几道银光击向少峰的面门,少峰急忙侧头避开,谁知夜迦如鬼魅般甩开一道黑色皮索,“唰”的一声将李暄缠了个结实,仿佛端午节的粽子,提在手里,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少峰大惊,扑至窗前,提气欲追,胸口却一阵巨痛,如若锥击,登时双脚一软,重重跌倒在地。他挣扎起身,夜迦已经挟持着李暄走得无影无踪。
生死之间(完成)
一阵秋雨一阵凉,深秋雨后的清早更是冰冷入骨兼湿气逼人。李暄在被窝里被人揪出,只穿了件短短的亵裤,在萧然的秋风里,被人如破布娃娃般提着在屋脊上急弛,又冻又惊,恍如一场噩梦。
夜迦挟持着李暄,飞窜出小镇,足不沾地般向野外急奔,越走越是荒凉,杂草丛生,上面冰冷的雨水沾在李暄赤裸的肌肤上,寒冷难当,四肢偏又给束缚得紧紧的,丝毫动弹不得,当下破口大骂,“王八蛋,放我下来!”
窜至一片开阔的河滩,夜迦急弛的身形徒然一滞,松开了手,提着的李暄“砰”的掉落在粗糙尖棱的沙石上,赤裸的手臂、膝盖等处一片钻心的疼痛,李暄倒吸一口冷气,“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夜迦的身躯虚软地晃动着,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跌坐在地,嗓子一甜,一口血忍耐不住,喷了出来,猩红的血溅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夜迦强自抑制住胸腹间的气血翻涌,觉得躯体沉重无比,好象不是自己的一样,试着闭目调息,刚一运气,又一口鲜血喷出,仰倒在地。
李暄见状大喜,急忙挣动身上的皮索。不料皮索束得异常紧,越挣扎,皮索仿佛要勒进肉里一样,勒得生疼。
夜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李暄蜷在一边,赤裸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潮湿的地面被风一吹,冷到骨头里,身下的硬石硌的全身生疼。咽喉处的伤口火烧火燎的疼,被皮索束着的肢体血流不畅,又痛又麻,痛苦难当。
“他妈的,莫非今日要丧命于此?不知少峰怎样了?伤势要不要紧?”李暄大骂一阵夜迦,又牵挂着少峰,心乱如麻。
躺了些时候,夜迦依然仰在地上,没有反应。
“坏了,莫非被少峰打成重伤,死了不成?那可麻烦。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我被绑得结结实实,还不是死路一条?”他想到这里,急忙吆喝:“喂!喂!醒醒!要死也得先给我解开啊!”
“喂!你这王八蛋!醒醒啊!”李暄见夜迦一动不动,有些慌神,骨碌两下滚近前,伸脚踢踢夜迦,希望他能醒过来。
风一阵阵刮过,一阵冷似一阵,李暄尽力蜷起身体,挡御寒冷。不知过了多久,李暄的神智渐渐有些模糊,四肢冰冷,皮索似乎要把骨头勒断一样,但是痛楚的感觉越来越淡,他的眼皮慢慢阖上,一种酣甜诱人的睡意轻轻地袭入脑海,神志随即也要被拖卷进更深的黑暗之中。
忽然,一阵异常的哗哗的水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李暄混沌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醒,他知道如果不能保持清醒,再睡下去,那就可能长睡不醒了。他使劲一咬下唇,一股腥涩在嘴里泛滥,剧烈的疼痛使神智稍微恢复。他吃力地扭了扭头,向水流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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