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上海—80后小夫妻沪飘生活实录》
第17节作者:
苇叶舟 其实手术结束清醒过来之后文嘉就后悔了,她不该劝东阳回去,在这个时候,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他能在身边,手术期间东阳一直跟阿琪保持电话、短信联系,等文嘉意识清醒了就立刻打电话过来,文嘉本来还好,一听到东阳的声音,立刻鼻子发酸,可怜兮兮地说:“疼……”,东阳在电话里柔声安慰,文嘉发现,原来这几年来,她对他的依赖已经超过了父母,在父母面前,是刻意也好,是习惯也好,她总是会装得很坚强,只有对着东阳,她才会是最真实的她,也是最容易脆弱的她。
东阳告诉她他的手机会24小时开机,她随时可以打电话给他。文嘉听着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很疲惫的样子,就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东阳说:“没什么,最近公司忙,总加班到很晚,又担心你,大概还有点感冒。”文嘉关照他注意身体,当时没有多想。
到底年轻,文嘉恢复得很好,三天之后就可以在别人的帮助下下床去洗手间了,阿琪和莉莉两人轮流来陪她,莉莉给她带来了很多书报杂志以消磨时间,阿琪则变着花样给她炖各种滋补的汤,爸爸妈妈也在医院陪着,这是文嘉最安心的一段时间,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想,放心修养好身体就可以。
一周后,文嘉出院回家了,出租车奔驰在市区往乡村的马路上,两边是连绵不绝的田野,十月份的空气里有了初秋的凉意,阳光水晶般透明,文嘉靠在车窗口,看着那高远的天际几缕浮云,从田野来的风吹过脸侧,送到鼻腔里的是熟悉的各种气息,心情从未有过地宁静。她想起阿琪说的话:“在外面累了就回来吧,家乡虽然不像大城市那么繁华,但是到底会给你足够的安定感。”
对比于都市的喧闹和纷扰,乡村的时光是如小溪水般安静地流淌的。
在家的第一个早晨,文嘉在天还没有大亮时就醒来了,农村的清晨很安静,耳边有早起鸟儿悦耳的鸣叫,鸭子在屋后小河里打鸣,还有远远的谁家木门打开时的吱呀声,这一切甚至都有点不那么真实——文嘉惊讶于在这个浮躁的年代,家乡依然保持小桥流水、鸡犬相闻。
白天大部分的时间文嘉都在看书,莉莉给她带的书足够看一个月的了,爸爸给她在家门口的小树林子里摆了一张藤条躺椅,文嘉靠在上面一看就是大半天,文嘉他们家这一片在早些年是很热闹的,但是这几年年轻人外出求学的求学、打工的打工,留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小孩子们白天要上学,老人们深居简出,所以很少有人来打扰她。
能正常走动之后,文嘉去了当年读过的初中,顺便去看在那里上学的堂弟堂妹,遇到了一两个以前的老师,学校里的一切几乎与当年一样,只是当时年轻的老师已经中年发福,当时壮年的老师如今白发斑斑,老师们已经认不出文嘉来了,在她报出名字后才又复惊喜的笑容,然后是热情地问长问短,又谈论弟弟妹妹的学习——作为文嘉们这个镇唯一的中学,这个学校是无数的农家孩子改变命运的地方,孩子从这里走出去,有的不再回来,有的却返回学校做了当年老师的同事,做了左邻右舍家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的老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那是正是晚读时间,听着校园里的朗朗书声,文嘉有那么一刻有点恍惚,好象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当年的小学已经被其他学校合并了,但是校舍仍在,学校虽然不远,但文嘉已经十来年没有踏上过通往学校的那条路,当年弯弯曲曲的小路已经被一条笔直的水泥路替代,路两旁都是农田,少有人烟,黄昏的天色下,一眼望不到头的路有点苍凉的味道。
夕阳和飞鸟、芦苇和石桥,农田在暮色下静默,大片大片的回忆涌来,恍若隔世。
小学的校园已经废弃了,校舍只偶尔给村委会开会用,破败的大铁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校园里寂静无声,高大的梧桐和芭蕉树沉默地站立,从大门看进去,主道两旁,野草疯长,荒芜而森然,已经看不到童年时的笑语嫣然——当时的同学们都长大了吧,早在几年前,在集市上就遇到当年的同桌抱着她两岁的儿子,让那孩子叫文嘉阿姨。
原来这些年来当文嘉不停地向前奔跑时,偶尔回头,才发现有些人和事,一直还在原地;原来当她以为全世界都在围绕同样的欲望和价值观旋转的时候,生活其实还有淡然的一面她无暇触及。她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这么一个故事,说人们去非洲旅行的时候,当地的土著向导,每走一段路程就会停下来等待一阵,奔波太久了,要等一等,让灵魂追赶上来。也许正是这一场病,让文嘉不得不停下来,只有停下来,才能触摸更清晰的自我,等待灵魂和其他所不能抛弃的东西。
二十四、为什么要结婚(一)
东阳每个周末都来,从上海到文嘉家要坐三个小时的大巴,然后转半小时中巴,还要步行半小时才能到,东阳总是周六一大早从上海出发,中午到,每次来都会给文嘉带很多她平时喜欢吃的零食,然后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周日下午走,走前总是依依不舍,对文嘉有一千一万个不放心。文嘉的父母之前与这个毛脚女婿接触不多,而且东阳家又远,总觉得没有办法知根知底,一直在犯嘀咕,如今看到东阳这么体贴文嘉,慢慢地就从心里接受了他,连邻居都说,这个小伙子虽然话不多,但是现如今会这么心疼人的男孩子不多了,肯定是个心善的孩子。文嘉听在耳里,甜在心里。
结婚的事情是爸爸提出来的,爸爸平时在家算是甩手掌柜,家里家外的杂事都是妈妈在做,但是但凡有大事,总是爸爸拿主意。文嘉的婚姻问题,显然是大事。这天午饭后文嘉照例躺在藤椅上抱着本杂志,爸爸就搬个小凳子坐到她身边来,看似轻描淡写地说:“要不,跟东阳商量商量,你们赶紧把婚给结了吧。”
文嘉“啊?”了一声,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只问,“怎么突然提这个,我还小呢。”
“说起来也不小了,女孩子家25岁之前挑挑拣拣,25岁之后就成了被挑的了。”
“说实话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文嘉笑着说,“才毕业一年多而已,爸你不也说要先以事业为重嘛?现在人30岁结婚的都不算晚,着什么急啊?”
爸爸迟疑了一下,才说:“医生说……你这个病,会影响生育,女人嘛,生孩子是大事,挣钱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和你妈合计着,你该赶紧先把婚结了,生个孩子解决后顾之忧比较好。”
“你爸说得没错。”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不能生孩子的话就是个大问题,傻丫头,你要趁现在东阳跟你热乎的时候,赶紧把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文嘉听着妈妈的话一脸惊愕:“妈,东阳他不是那种人。”
“我们也相信他是个能担当的孩子,否则我们也不会放心让你和他结婚。”爸爸沉稳地说,“你妈说得虽然不好听,但是你要相信大人总会比你看得远,早点结婚,我和你妈也好早点放心。再说了,医生不也说了吗?怀孕对根治你这个毛病有好处。”
“我,我考虑一下吧。”文嘉一时心乱如麻,胡乱地搪塞道,爸妈点到即止,互相看了一眼就走了。
文嘉却捧着杂志,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第一感觉是这一切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似乎昨天她还和东阳在学校的食堂里面对面分享一份青菜肉丝,今天就突然要谈婚论嫁了。结婚,意味着从此两个人的命运完全绑在了一起,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进行所有柴米油盐的生活;要患难与共,生死相依。这在文嘉看来,无疑是神圣而庄严的事情,文嘉心里没底,东阳是不是那个自己准备相守一辈子的人——之前的感情再好,真正要从一辈子的角度来考虑的话,文嘉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无措感。
再有,婚姻也是需要物质条件来支撑的,而他们现在可算是彻彻底底的无产阶级,可能唯一值钱点的家当就是那一台电脑,结婚之后住在哪里?上海高昂的房价,以他们现在的收入,随便一个小房子就够他们不吃不喝挣三五十年的了,而且两个人现在事业都才在刚刚起步阶段,就这么匆匆地进入围城,从此拖家带口,那未免太草率了点。
最重要的是,文嘉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提出结婚,不孕不育,虽然只是可能,但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直接就是让东阳承担一切可能的后果,这对他不公平。
思来想去,文嘉都认为现在实在不是适合谈婚论嫁的时候,她打定主意将此事暂且搁下,父母那里,就回复说稍安勿躁,养好身体回上海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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