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石油工作者的峥嵘岁月:不朽的忠魂》
第4节作者:
马至中原 母亲把另一只煮鸡蛋,剥了皮,喂进奶奶嘴里之后,又给她灌了一碗汤药,这才转身到院里,抱了一把干草去喂兔子。
我扒在破纸窗户上,向外看着母亲的身影,即使我那时才刚刚开始懵懵懂懂,但在我久远的记忆之中,只有这一次,我觉得我母亲很美很美。
日期:2011-09-29 00:14:43
第四章:饱经沧桑
母亲一生没有确切的姓氏,这是因为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的缘故,她只依稀记得,她的母亲管她叫女女,后来,我奶奶给她取名叫山女。
母亲的家是在陕北清涧县一带贫瘠的黄土高原上,家里除了几孔洞土窑洞外,几乎一贫如洗,多数时候是靠野菜和树皮度日,那时候黄土高原上的人们,多半如此。
一谈到我的母亲,尤其是她那特有的性格,很难用几句话抑或是几个平白直入的词汇来诠释和概括,事实上,作为今天的我们,很难理解她们那一代人的行为准则,更不必厚此薄彼的妄加评论,因为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人类都是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的,没有了他们,当然也就没有了我们。不过,在我自己看来,我的母亲是个极其可怜又可悲的女人!这是在后来,我极不情愿地按照她强加给我的意愿,走过了五十余年的人生之旅;经历了无数沧桑的岁月之后,我常常这样想。
母亲只记得那是她五六岁或者是六七岁的时候,一天,她冒雨爬到原上去挖野菜,好让娘高兴,夸她懂事儿,小小年纪就能帮家里干活了,可谁成想,那时候家家都穷,野菜也没得挖,走出去一天,才挖回小半筐野菜,这算是好的了。
当她高高兴兴的挎着小半筐野菜,走回家时,而家却再也找不到了,只听人说:“走坡了!”,她的家连同她所有的亲人们,全都被埋在了厚厚的黄土之下了,她哭干了泪水,可也无济于事,从此,她举目无亲,小小年纪就成了天涯伦落人。
此后,她跟随一个老叫花子,浪迹天涯,历尽苍桑,从陕西流浪到甘肃。然而,一场大雪又夺去了老叫花子的生命。她大哭一场之后,把老叫花子拖到一个土洞洞里掩埋了,又给老叫花子磕了头,然后擦干眼泪,又开始了流浪。
这天,她倒在一户人家儿的柴火堆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的父亲王山娃,这天早早起来,要给病倒在坑上的奶奶生火煮饭,当他出院抱柴火时,发现了女女。他吓了一跳,以为冻死了,可用手试了试鼻孔,还有呼吸,便赶紧把她抱进了窑洞,从此女女就成了我奶奶的养女,后来也就成了我的母亲……
这天的阳光殷红殷红的,显得很奇怪也很温暖。我扒在破纸窗户上,阳光正好斜映在我的脸上,晒得我的小脸儿一阵阵的发烫,我拿着煮鸡蛋,一直注视着窗外母亲的身影,以及她脚下蹦来跳去的鸡和兔子,直到奶奶的一阵狂咳,才使得母亲赶紧回到了屋里。
奶奶边咳边冲母亲说:“山娃咋到今儿个还不回呀?这兵荒马乱的,我这心里忽上忽下的,千万别出啥事?眼下矿上也不安定,那娃脾气又倔,娘的话他不听,这次回来,你要好好劝劝他,甭让他再去呀!”
“唉——!谁说不是哪?一家人在一起,凭着力气种地去,咋就活不起了?干嘛拼死拼活的给人家卖命,也挣不了俩大子儿,娘就放心吧哈,这次他回来,俺一定劝。”母亲说道。
“是这话,矿上的活儿,那就根本不是人干的,今儿伤明儿死的,挨累受饿不算,自打那次他腿上挨了枪,娘的心就莫踏实过,是这,他这次要是再不听劝,娘就死给他看!”奶奶说着,又是一阵干咳。
“是这——你就甭担心了,他今儿要是再不回来,俺就借头毛驴,赶到矿上去探听探听,是死是活也捎个准信儿回来。”母亲安慰奶奶说道。
的确,以往父亲总是在月初头几天回来,尽管父亲在矿上拿不回几个钱来,可他们发薪水的时间,还是相当准时的,几乎没拖延过,这次都过了6天了,也许真的出什么事了?我想。
父亲是土生土长玉门人,没念过书,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母子二人相依为命,靠着自己年轻,有把子力气,在沙土地上开垦出的一点儿贫瘠的土地上,种青稞、冬小麦和洋芋,来维持生计。
自从有了我母亲,这个家就如同久旱逢雨,欣欣向荣。父亲早出晚归,挥汗如雨;母亲操持家务,伺候奶奶,当然少不了养鸡养兔等家庭副业,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接下来便有了我大哥二哥两个讨吃鬼,没多久,我也在我母亲的怀抱中,嗷嗷待哺了。“这三个讨吃鬼,真要把咱家给吃穷呀!”这是母亲后来常说的一句话。
事实也正是如此,那时候,我们家一贫如洗,肚子都填不饱,穿的盖的就更别想了,三个讨吃鬼只有一床破棉絮。
父亲咬了咬牙,把镢头一扔,不顾奶奶和母亲的劝阻,约上村里几条年轻的汉子,一头闯进了百里之外的玉门油矿。起初,他只是在钻井队做苦力,没白天没黑夜的干,后来凭着老实厚道,又有把子力气,被一个美国机械专家看中,调到了老君庙搞钻机维修。
那时,老美对技术垄断与之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核心技术根本不让中国人插手,父亲只不过是给人家抬机器,搬工具,拆卸螺丝和零部件而已,依然是苦力,不过薪水倒能足月领取,还带了几名徒弟,这使得远在家里担惊受怕的奶奶和母亲,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不过这一天还是出事了……
日期:2011-09-30 00:10:28
第五章:血雨腥风
这天一大早,矿场内就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多数歇班的矿工,纷纷从阴暗潮湿的石头窑洞里探出头来,其实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后来才听说,承包土建工程的工友们,因不堪忍受恶劣的施工环境和非人的待遇,为了活命他们集体出逃了。
此时,矿场内烟云笼罩,住矿军警在东岗紧急集合,他们荷枪实弹,全副武装,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任何手段围捕逃跑的土建工人。一时间,大门洞开,人喊马叫,汽车、摩托、战马、骆驼,伴随着滚滚烟尘,杀气腾腾的鱼贯而出。队伍刚一驶出检查站不久,就响起了暴雨般的枪声。
茫茫戈壁,血雨腥风,可怜那些手无寸铁、衣衫褴褛的土建工人们,在根本无处躲藏的大漠戈壁滩上,被当成了活靶子,在枪林弹雨、马蹄、刺刀的淫威下,纷纷倒地,命丧黄泉。鲜血如同初升的旭日阳光一般,把大漠戈壁染成了嫣红色。疾风怒吼,沙石飞扬,嗖嗖作响的骆驼草仿佛在呐喊,也仿佛在哭号。
我的父亲王山娃,此时正带领两名工人,徒步赶往石油沟探区的一眼钻井现场,他们的任务是抢修一台抛锚的钻机。美国机械技术人员已乘吉普车,载着设备先期赶去了。这三人正沿着一条狭长的山沟匆匆赶路,忽听外面一阵人喊马叫,枪声如雨,子丨弹丨乱飞,两名工人撇下我父亲,撒腿就往沟外面跑,想一看究竟,不料刚一到沟口,迎面一排子丨弹丨扫射过来,二人一声没吭,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父亲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三步两步也赶了过去,刚要往起拉人,又一排子丨弹丨扫射过来,父亲只感到头上和腿上同时被重重一击,顿时天旋地转,身体晃了两晃,便一头栽倒在地。
夜幕降临,疾风狂扫,我父亲这个当时只有三十四五岁的倔强的西北汉子,竟然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据他后来跟人讲:“老子可不能死,老子还有娘,还有老婆孩儿咧!就是爬我也要爬回去,把他先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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