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仙听得又鼻子发酸,她点点头,给孩子简单收拾了两身补丁少一点的换洗衣物,带了一些自己做的咸菜酸菜,就让他搬去师傅家去住了。
从此后,为了有时间描画花谱,陈文志就住在师父家里了。
村里人碰到他,都笑话他是傻子,等于是免费上门,给伛门吝啬的师娘当了免费的长工,陈文志想到那本《雕花谱》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
梅师傅虽然对文志不错,但是胖师娘在刻薄虐待徒弟方面,并没有对陈文志另眼相待,她需要弟子们赚钱给她买鸦片烟,所以利用文志住在她家里的时间长,开始更加严厉地盘剥。
无数次,陈文志睡到凌晨三四点,就被师娘叫起来,直接去作坊给她干活。
这是陈文志之前没有料想到的,原以为住在师父家可以多腾出两个时间来描画花谱,事实上因为住在师父家,又被师娘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刻扣去三个时辰给她干活了。
他像牛马一样劳作着。
不过,陈文志并不生气,虽然每天非常疲倦劳累,眼睛经常布满红血丝,全身的骨头跟被人打过似的,但他仍然每天晚上伏案练习描画花谱,白天在地里干活时,有时候休息,他也望着半空,在想像中,用大脑把昨天晚上练习的花谱,再画一遍,等到了晚上,给师父干活的时候,如果碰到刚好要雕刻他昨天晚上练习描画过的某种花型,他总是特别仔细,分外激动,一边在大脑里回想着昨天学过的花谱的描画过程和线条,一边用刻刀在木头上严谨地练习着,这样,不知不觉间,就完成了用绘画到雕刻的转型。
在陈文志学习的过程中,不管是他晚上伏案描画花谱,还是在作坊给师娘出活雕刻某种花型的时候,梅师傅都在一旁不作声地看着,这孩子天赋异常,天资聪颖,能够做到温故知新,知行合一,所以他的手艺,在梅师傅严苛的教导,以及反复地实践练习中,变得越来越精进。
一本《雕花谱》笨蛋要练习三年还不得其门而入,平常人要练习一年,才能学个皮毛,而陈文志,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做到了熟能生巧,推陈出新,他雕花的手艺已经在梅师傅的手艺之上了。
木头雕刻的梅花、桃花、梨花、杏花、水仙花等等,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仿佛能看到花的颜色,闻到花的芳香。陈文志雕刻的木头玩具,摆件,特别是姑娘家的发钗佩饰,往往梅师傅一拿到集市上就被抢售一空,而他和其它弟子雕刻的,远远一看,仿佛与陈文志的一模一样,可是那些客人就不买,梅师傅有些郁闷,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他刻意留下一个陈文志雕的步摇,再拿出一个自己雕的步摇,偷偷地比对,连自己也觉得还是文志的好,特别的漂亮,他找到步摇隐秘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蝌蚪般的小字,想着小文志是不是有了别样心思,在上面雕了他陈文志的名字,但是并没有。
梅师傅脸上一阵发热,想着自己未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论到人品,文志是他一群弟子里人品最好的,自从住到他家里之后,他的收入都涨了两倍,每个月文志雕的那些小玩意,都能给他家带来不少收入。有一次,文志难得有空去赶集,想卖几个自己得闲雕的发钗给家里换点盐,都要向他请示,能不能自己售卖。所以这孩子真是至纯至善的。
梅师傅看到自己鼓鼓的袋子,里面塞满了今天赚到的银两,他想了想,又转身走到镇上,给文志买了供他描写的纸和笔,并且在当天半夜,趁着其它弟子不在的空档,把《雕物谱》也给了陈文志。
陈文志特别高兴,连声谢了师傅,开始伏案描写新的画谱。
在辛苦的劳作和努力的学习当中,不知不觉,当陈文志伏案描画花谱时,陈家村也到了百虫出动的季节,特别是晚秋天那烦人的蚊子,让陈文志痛苦不堪。
梅师傅家的屋后就是东阳江,河的两岸沼泽地里生满了水芹,那是秋蚊子的乐园,所以梅师傅家的蚊子是最多的。
每天晚上,蚊子军团们,密密麻麻地从沼泽地里升起,如同黑色的轻纱,向梅师傅家移动。陈文志就被可怕的蚊子军团叮得满手满脚都是包,手脚赤裸的地方全部火辣辣的,又痒又痛,如同被烧红的铁片烫过。有些胆大的蚊子,仿佛吸血鬼,在他的脸上都敢咬!所以有时候抬头间,就能看到陈文志的脸上鼓起两个大包。
被叮几下,鼓起几个大包无所谓,最烦恼的是,影响他的学习。
在作坊出活的时候还好,梅师傅因为自己也在出活,所以师娘给他们点了驱蚊的蚊香,可是他回到自己的小房子,吝啬出名的师娘怎么可能给他的小房子点金贵的蚊香?再说他还要伏案描画几个小时,一点蚊香也不够用,他自己舍不得买蚊香,绝对不会开口向师娘要蚊香,所以只能任由蚊子每夜叮咬他。
自从住在师父家起,第一天,师娘就在饭桌上正告他:“一餐只能吃两碗饭,如果多吃一碗,就要多做两个小时的活,梅家养不起闲人。”
陈文志正是长身体胃口大的年纪,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一餐几乎能吃下一头牛,时时刻刻觉得自己饿,但师娘既然这样说了,文志为了省下时间描画花谱,每次都只让自己吃两碗饭就放下碗筷,毕竟,对于他来说,两个小时是非常奢侈的,少吃碗饭饿不死,但是如果没有时间学习的话,那么,他永远不会进步。
好在师父疼他,总是趁师娘不注意,给他盛饭,盛得高高的,像一座小山,让文志虽然只吃两碗饭,却有三碗饭甚至四碗饭的量,文志看在眼里,内心十分温暖。
不过有时候被师娘撞到了,师父免不了又被一通暴揍,鼻青脸肿地回到餐桌时,不敢落座,像个下人似的侍候师娘吃饭,因为师娘不许他吃饭,嘴上还阴阳怪气地对陈文志说道:“使劲吃,把你师父那份也吃掉!”
文志真是心疼师父!
每天吃不饱饭,晚上还要熬夜描画虫谱,又受到秋蚊子的侵袭叮咬,陈文志真是痛苦,他已经无法继续学下去了。
因为被蚊子吸点血不算什么,痛也不算什么,最最可怕的是,每次蚊子叮咬之后,会一阵奇痒,让他止不住地想伸手去搔,而当时,他正在伏案描画,一手拿着笔,一手按着纸,哪有功夫搔痒,可是不止痒,整个人难受万分,根本无法静下心思来学习——所以这个防蚊的法子必须要想一个出来。
陈文志被蚊子叮得心烦意乱,每天都思想着如何防蚊。有一天,他从地里干活回来,看到路边被人扔了两个大酒坛子,边上裂了口,是破的,但装酒不行,装别的还可以。他停下脚步,盯着那两个深褐色的大酒坛子看了几眼,一个想法如同夏日闪电划过,久久停在他的心间:假如晚上,在这两个巨大的酒坛里盛满井水,然后把两只脚放在酒坛里,蚊子是不是咬不到他了?毕竟有了酒坛和井水的双重防护!
陈文志想到这里,激动得一颗心怦怦狂跳,胸腔里仿佛住了一只兔子。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