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仓听罢却冷哼道:“你说得好听,还不都是一句空话,这怎么还?”
此时窦太公却从袖中掏出了一枚铜钱,铜钱上可着四个字——敕泽万仙。
将铜钱递给保仓后,窦太公又道:“你将此物保管好,从此带妹妹一路向东北而行,切莫回看家乡一眼,更不可去往别处,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那美人蛇无法再害你兄妹二人……”
保仓收起铜钱,问道:“那之后呢?”
窦太公又道:“你二人只管往东北方向走,露宿风餐,一路不得有片瓦遮身,何日见千里滚滚黄泉土,那地便是你二人安身之处,何时见雄狮下蛋人抱窝,那地便是你二人立命之所,那时你二人自有命中归宿……但有一事你们定要切记……”
“什么事?”保仓又问。
窦太公叹道:“你家引出杀劫引得天怒,我眼下如此做法,只因可怜马富一世清官不负百姓,不忍见他子孙后代落个家败人亡的下场,但这逆天改命之法极为冒险,若有不测,恐会牵连我灰家仙门受过,下次我见你时,你必须将此铜钱还我……”
保仓连连点头,他也知道,如今灰家老仙长以德报怨,这对于马家来说已经是永世难还的大恩大德,如果不是心中悲愤急切,他哪儿敢对这仙骨仁心的老仙长有半分不敬。
于是保仓也没敢再耽搁,告别老仙长后,带着妹妹沁兰连夜就上了路。
一出庙门,兄妹二人按窦太公吩咐一路向东北而行,一路上不敢借宿,不敢在庙观安身,连天降暴雨也只能躲进树洞避雨,只怕有片瓦遮身,坏了仙家的法。
两人这一走,一直走出了山东境,几个月间长途跋涉四处流离,兄妹俩的心气也越来越低,心想是不是遭了那窦太公的骗,哪有什么千里滚滚黄泉土?又哪有什么雄狮下蛋人抱窝?
可就在这一日,兄妹俩正前行时,就见一辆马车风尘仆仆的从远处驶来,一问才知道,竟然是一户人家正将战死千里外的亲人尸骸运回本乡,马车从保仓兄妹的身前疾驰而过时,带得尘土飞扬铺天盖地。
保仓心里想,这不正是‘千里滚滚黄泉土’,于是他赶紧向人打听这是何地?
随后就有路人告知,此地名为‘五凤头子’,只因周围五面环山,山顶五座山峰形如五凤垂头互望,因此而得名。
早在前朝之时此地还荒无人烟,直到一位姚姓高僧到此,以术数测出五座峰头上凤眼视线交汇之处,于是叫人来挖,竟从地下挖出了一个大洞,洞内藏有一条头顶鸡冠的黑蟒盘着一块石碑而卧。
姚姓高僧率众人驱赶走黑蟒,将那石碑从洞中抬出一看,石碑上刻有两行铭文——
‘九缸十八锅,不在南坡在北坡’。
碑文陆续引来无数寻宝之人,人越来越多,逐渐在附近汇聚成一个小镇,得名‘五凤头镇’,而当年姚姓高僧所测出的五凤视线相交处,后来则成了一个村,得名‘五凤头子村’。
保仓带着沁兰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进了五凤头子村里。
进村不久,就听见前方有人哭喊,保仓上前一看才知道,是个老汉正匍匐在那个大户人家的府门前唉声叫苦,双手环抱着满怀鸡蛋不敢动弹。
保仓细一打听才知道,竟然是卖鸡蛋的小贩正被府中的少爷戏弄,那小少爷以买鸡蛋为名,将鸡蛋从筐里逐个取出来,放到门口的石台上清点,小贩唯恐鸡蛋从石台上滚下去摔碎,于是只能弯下腰用双臂护着蛋。
怎知道小少爷从筐里拿出来的鸡蛋越来越多,摆了小贩满满一怀,清点完后不但不卖反而转身就跑进了府门里,只剩下小贩用双臂护着满怀的鸡蛋连连叫苦,手臂稍微一动,鸡蛋就会掉下石台摔碎。
保仓脑中灵光一闪,那小贩弯着腰匍匐在石台上,所站之地,正好处在府门左侧那只石狮子的背后,门左的石狮子为雄,这岂不正是雄狮下蛋?
再看那小贩,趴在石台上双手护着鸡蛋动也不敢动,骂又不敢骂,那姿势不正好像是人在抱窝?
保仓大喜,这才抬头一看那府门上高悬的匾额,上书二字——童府。
恰巧的是,当时这童家正在招收下人,于是保仓带着妹妹沁兰顺理成章入府为奴,这一做,就做了足足一年的光景。
起初时,兄妹俩相互照应着,这穷日子过得也算安乐太平,渐渐的也就抚平了兄妹二人心中家破人亡的痛楚。
可就在第二年开春,童家出了一件大事。
那一日天刚放亮,镇上有名的风水先生陈轩就风风火火跑来了童府。
这陈轩仪表堂堂为人厚道,在当地风水界口碑极好,更因常为有钱人家测风水看阴宅,所以和偏信此道的童老员外交情颇深。
可童员外从没见陈轩如此匆忙过,进门后没等寒暄两句,陈轩就掐指道:“员外,大事不好了!今年火龙贯日是个暖春,我测出您家西北祖坟方向吉星隐煞,怕是坟地里的老太爷提前醒了!”
陈轩的一句话,可把童老员外吓得不轻,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那可怎么办?我可还什么都没准备,万一老太爷怪罪,那可是塌天的大祸……”
陈轩又道:“怕是没别的办法了,赶紧把家里的带毛的畜生敛吧敛吧先给老太爷送去,暂解一时之急!”
童员外听罢连连点头,赶紧吩咐下人去办。
保仓和沁兰那时才到童家一年,起初听说这事儿还满心不解,什么老太爷醒了?诈尸了不成?
后来忙活时跟旁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童家的祖坟里,常年住着一条黑色的大蟒蛇,这条蟒蛇,就是众人口中的那位‘老太爷。’
其实这件事在五凤头子早已人尽皆知,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甚至还曾有人亲眼目睹过那条大蟒的真容,据说那蟒生得水桶粗细,头上顶着一枚火红的鸡冠,平时长期盘踞在童家的祖坟内不出,偶尔会在夜间把半截身子从坟土里伸出来,或是吞吃坟前的贡品,或是捕捉近处的野兔野鸡。
有人说,那黑蟒就是当年姚姓高僧命人挖宝时,从地地下的大洞里挖出来那条,众人驱走黑蟒挖洞取宝后,那黑蟒又折返了回来,从此就一直藏在五凤头子再没离开过。
至于那黑蟒的来历众说纷纭,究竟是不是前朝时盘绕石碑护宝那条,到底也没人说得清。
但有一点,古时早有传闻,大蟒化蛟,大蛟成龙,这类灵物必须要敬才行。
因此镇上人纷纷供奉,更有人传颂说,这条大蟒是五凤头子童家的福报家仙,在祖坟里庇护着童家子孙多福多寿家运亨通。
童家人听到这传闻自然高兴,而且多年来还真是家运亨通广发财源,于是每逢祭祀之日,就会备下活鸡活鱼等大批祭品送往坟地,名为祭祖,实为给大蟒喂食,直到每年的霜降日,那位‘老太爷’进入冬眠为止。
而每年大蟒固定会在惊蛰时苏醒,所以童家都会赶在惊蛰日前夕提前备好祭品,奈何这一年暖春先至,大蟒竟比往年早醒了近半个月,这才让童家人彻底乱了阵脚。
童家人上下齐忙,把祭品准备妥当之后急忙忙派人送去坟地,按照往常,像沁兰这种内院伺候夫人小姐的婢女,是不用管这些杂事的,可今年偏赶上童家上下急得乱成了一锅粥,于是沁兰等几名婢女也都被派往坟地送鸡送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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