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1-27　09:5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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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团财务处找过我一次，问收款的进展情况，我如实奉告。后来管清收的副总过来了，说要我限期结清，否则后果自负。我莫名其妙就发火了：“随你们的便！我还不收了呢！”我把曾俊的欠条、地址都扔给他：“这件事我已经尽力了，大年三十我都守在他家里！当时陈继勇承诺过收不回来他负责，你们如果不信，把他找回来对质好了！情况就是这样，我应该负责，但我只负我该负的责，我可以配合你们去找人，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我不认！”

　　副总更是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第一责任人，不找你找谁？你知道不知道杨皮已经关起来了？你想像他一样吗？”
　　“随便你吧！但有一条，你要是骚扰到我的家庭，我对你不客气！”
　　杨皮被抓了？我问了一下谭千秋，才知道还没有关进去，只是在以前的那个宾馆限期交代问题，集团是想拿他开刀，杀鸡给猴看。据说除去陈继勇的部分，他自己还有近20万说不清交不出的款项。
　　几天之后，我得到了杨皮的死讯。在那个宾馆——我们最初疯狂集体嫖娼的宾馆，杨皮曾经豪气干云并长期混迹的宾馆，他用一根铁丝在卫生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一直觉得杨皮死得很诡异。他曾经以他的口头禅“又不会死”激励过我很久很久，他曾经富有激情精力无限，嫖娼经常都要双飞，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据说杨皮是用卫生间挂衣服的一根铁丝，把自己吊在了淋浴的水管上。铁丝怎么弄断的？水管怎么吊得起那么重？20万就值得去死？疑点太多了。而且，陈继勇都跑了，你为什么不跑，或者都推到陈继勇身上？也许，是有人需要他死吧！

　　我所有的疑问、所有人的疑问都随着杨皮的下葬变得毫无意义。那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哭喊声不绝于耳，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似曾相识的空旷和忧伤。在杨皮的墓碑前，我默默地说：睡吧，睡吧，但愿那边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人面兽心，没有背叛和绿帽子，还可以玩双飞，每天睡到自然醒……
　　因为杨皮的死，药厂所有的账目一笔勾销，全部以呆账坏账处置。职工全部待岗，愿意走的以800元一年的价格买断工龄，下岗自谋出路。那个时侯下岗已经陆续开始实施。
　　这真是个装逼的时代——明明是失业，却偏偏要冠以下岗，好像是谁主动从岗位上下来了，或者是犯了错误从岗位上下去了，一切都归咎于你，ZF没半点责任。而且，800元一年——够吃好多顿猪肉了。800就800吧，除了接受，我们还能做什么？虽然对于S厂，我有着很深的感情，但对药厂，我没有一丝留恋。企业改革改来改去，把我们的命运交给了上头指派的一个人手里，遇到良将，是我们的福气，遇到庸才，怪自己倒霉，对什么我们都无能为力——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买断了工龄，立即去找了M，谈离婚的事。M什么都没说，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酒。第二天M打来电话：同意，什么条件她都接受。
　　离婚协议很简单，一、女儿由M带，我什么都不要。我没有工作，没有房子，不能带着女儿让她受苦，也不能把女儿交给父母带，没有父亲在身边，她不能再缺少母爱。二、所有债务由我负责，与M无关。三、每个月给女儿抚养费，钱多赚多给，不少于500元。
日期：2009-11-30　08:4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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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理离婚手续远比想象的简单，只是由红本换成绿本的过程。那一天阳光明媚，我和M的脸上却阴云密布。我们默默无语地走着，似乎都有很多话，却又都欲言又止。太难受了，我只得停下。M不看我，也停下了。
　　我望着远处，对她说：“把女儿照顾好。如果你要嫁人，就把女儿给我带。”她也同样不看我：“放心吧，我会把她养大的，我也不会给你，因为我肯定不会再嫁人……”

　　我不想再说什么，因为我们的声音都已经变了调。我哽咽着说了一声“保重”，然后头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泪水在我的奔跑中飘落身后，我听见全世界的窗玻璃在那一瞬间全部轰然破碎。
　　从与M认识到现在，刚好十年；从结婚到现在，才只六年。俗话说七年之痒，我们为什么就痒得这么快呢？我们究竟错在哪里？我不明就里。俗话又说，三十而立，而在我即将迈进三十岁行列的时候，我不仅没有立起来，而且轰然倒下，变得一无所有。这又是为什么呢？
　　29年之中的人和事在我眼前浮现，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两个字：报应，让我毛骨悚然。这个词从古老的印度穿过时空，像一粒偶然的尘埃，却准确地击中我浑身上下所有的穴道，我呆若木鸡，面无表情，像个木乃伊，毫无知觉地定在了S市繁华的街道上。
　　在此之前，我从不相信命运。我按自己的思维设计着自己的生活，从读技校到分配工作，从恋爱到结婚，从大修厂到药厂到应付各种麻烦……我以为一切都可以掌控，我以为努力了就会有回报，即使有意外，我也认为是自己努力得还不够，坎坷、曲直、得失所有的一切都是对我的磨炼，我还应该更多地反省自己更多地付出……
　　但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很简单，就拿婚姻来说，周围的同事很多都与我有着同样的经历，同学、恋爱、结婚、生子，甚至嫖娼、出轨，虽然各人的情况不尽相同，但选择离婚的唯独我们，而我和M恰恰是经历风雨最多的，说经过生死考验也不为过。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两个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彼此相爱的人最后还是会分手？想不明白。我只能认为这就是命吧，所有想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划归为命运的安排，这是中国几千年的定式。
　　也许真的有命运和报应吧！当我和H无疾而终，和L一拍即合，无情地抛弃P，迷恋香红香兰，跟陈伟如胶似漆的时候，一切也许早已注定。
　　我不知道去哪里，又去香红那里？凭什么呢？她算我的什么人？我对她又有什么特别的恩惠？除非，我可以娶她。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香红和香兰都是好姑娘，我还都愿意娶。我从来没认为她们是或者曾经是小姐就有什么不妥，那不是她们的错，就如我曾经是罪犯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坏人，那是年轻的代价。
　　有时候我甚至猥琐地想，我可以娶香红，那样我还可以和香兰保持着暧昧，甚至把香红香兰左拥右抱，上次生病的时候其实已经证明了这种可行性。当然，这只是我意淫的闪念，每个男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意淫，每个男人都会做做皇帝梦，只有极少人会疯狂到去实施、并有条件实施这种幻想。我是大多数人，我不能那么做。
　　我越来越痛恨自己。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越来越不了解自己。有很多事情，明明知道应该如何去做，可我却偏偏做不到。比如跟陈伟，我明知应该拒绝，最终却还是上了她的床；和香兰，我即使当时无法避免，之后也应该保持距离；对曾俊，我当时明明感觉不能放了他，不能相信陈继勇，我还是心存侥幸，我明明知道通过他妈妈或者女朋友一定可以逼他现身，但我还是没那样做；还比如对万里红，我应该不顾一切地找到他痛扁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卑鄙；对M，我很想痛骂她一顿，揭穿她装处的骗局……

　　但我做不到，做不出来。我越来越鄙视自己，鄙视自己的懦弱、优柔寡断，还有，那“让狗吃得还剩下一半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