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里八乡都知道村里的水好喝。
现在家家都通了自来水,但都不用来吃。
每家都有一根水管连着井水。
吃的还是井里的水。
夏天回老家喝啤酒,也喜欢用井水降温。
用井水降温的啤酒要比冰箱冰镇的啤酒爽口!
我们这个村子很小。
我记得我离开时只有20来户人家,100人不到。
因为有二个单身户。
村里偶尔会有公社放映队来放一场露天电影,还有年底农闲时请人来唱几天“走书”。
几乎很少有其他文化活动。
但每年正月十五,都会有一次全村性的盛大活动。
我们称之为“抬井头姑娘”。
正月十五是元霄节,附近人居集中的地方都会调龙灯开庙会。
村子里只有一个很小的土地庙,不搞这套,但是却也有我们的热闹。
当天晚上,吃好年糕为主食的晚饭,所有的女人和孩子会自发的集中到事先约定的一户人家。
女主人安排两个男孩子抬着一只饭篮,众人一起去泮家井头。
饭篮里装了几盘饭菜,盖上盖子,篮柄上系上红带子。
到了井口,把饭菜放在石板铺就的井沿,众人虔诚地祭拜。
他们认为,井头里住着井头姑娘,上天派她来保佑喝这口井水的人平安健康。
不然怎么会有寒冬腊月的水井水会热气腾腾不断往外冒出烟雾?!
“一定是井头姑娘在帮助烧水,让我们吃到自然的热水。”
当大家都认为井头姑娘已吃饱了饭,就由女主人请井头姑娘上“轿”。
“姑娘,上轿了!”
连喊三声。
众人抬着“姑娘”到女主人家里,把饭篮子放在饭桌边的凳子上。
女主喊一声:“落轿了!”
便把篮子放在已清空的饭桌上,打开篮盖取走篮子,马上用“饭扫箕”盖好。
这个用来盖饭桌的“饭扫箕”靠“上横头”的位置系了一根筷子,由女主人把着。
筷子的下方洒了一层柴火烧下来的土灰。
女主先问井头姑娘的年龄,然后众人看着“饭扫箕”连续轻轻的点头,大家齐声地数着数,最后一定会安每年记的年龄准确的停下来。
接着问今年的年成如何,好的点3次头,一般的点2次头,不好的点一次头。
结果总是好的多,乐得大家满堂笑声,喜庆今年会有好收成。
接下来谁要问婚姻,谁要问读书,谁要问健康,挨着来,只要你心诚,总会有满意的答复。
完了再抬回井头去,大家欢笑着离去,也有留在主人家里吃点瓜子聊会天。
抬“姑娘”的男孩总会收到主人给的糖果。
参与的成年人要洗澡,有“情况”的要迴避,否则会脏了井水。
我小时候每次抬井头姑娘都不会拉下,跑前跑后跟在那里,也当过几次抬桥的,感觉挺神奇。
现在认为秘密应该是在把手的那个主人。
不过在缺少文化娱乐的那个年代,也为大家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更何况谁不向往美好生活。
看到这几年村里零星荒废的田地,我时常会想到抬井头姑娘的经历,傻傻的想那位“姑娘”可能已饿了很多年!
我从小是听着风声长大的。
村子坐南朝北,三面环山,北面向海。
对面是长白岛,象个卧着的大白象,形成长长的屏障。
因为院子处在山岙的中心位置,冬天时,会有西北风东北风推着海浪,从朝北的口子卷过村子翻过山岗。
夏天,则是大南风沿着山势,掠过松林压过村子向北而去。
特别是大风天,晚上总是听着海涛声和松涛声渐渐的进入梦乡。
小时候满山都是常年碧绿的松树。
随风飘来的都是松树的清香。
春天的松枝会开出松花,很象北方的粟的形状,呈金黄色一串一串的挂在树上。
闻上去没有桂花那种放荡张扬的香气,而是一种深遂在骨子里的低沉而又厚实的淡香。
那是一种需要用心去品的味道。
我会和哥哥姐姐们一道去摘一些来,用一种用竹子编的叫“白篮”的凉晒工具晒干,制成香粉。
用这种松花粉撒过的年糕,不管是用锅煮熟鼀糖吃,还是用柴火煨着吃,都特别的香。
尤其是过了年的年糕,在水里浸得时间长了有股酸味,蘸点松香会好很多。
做“青饼”或其他甜点也会用得上。
夏天和秋天,松树枝上会结出松果。
夏天时是和松针差不多的青蓝色,实心的很是结实。
到了秋天松果的蕊向外张开,变成灰色,份量也变得很轻,秋风一吹掉落在地上。
这时松针也有一部分会变成红黄色,随风掉落在树的根部,形成厚厚的红色的一片。
这时妇女和小孩都会去山上,捡松果,“拉松毛丝”,那是最好的烧饭用的柴火。
我很小就很勤快,只要有空就会去捡柴火。
要把象头发一样的松毛丝捆起来还是要有点技术的。
先要折几根青的松毛枝打底,再把松毛丝用两只腿压实。
而松毛枝是不敢多折的,那是集体的东西。
从小父母就教育我们公家的东西是不能拿回家的。
有时我会把这些柴火拿到毛峙去卖,那是我小学和初中读书的地方。
他们是个渔业队,没有山。
给他们当生煤球炉的引火柴,很是抢手。
这样能换回一些零钱,打一斤酱油或买二个中午当中饭吃的肉包。
冬天,会有露水凝结在松针上,形成白白的冰棱,有的挂得长长的,很好看,辦下来吃有种清甜的味道。
如果遇到下雪,绿绿的松枝上挂满白白的雪花,更是好看极了。
秋冬季节,松针上常常会挂着白色的糖粉一样的东西,应该是一种虫子产下的,很甜。
我们上下学的路上经常会摘下来吃。
现在村子四周山上已经找不到松树了。
很多年前松树上长了密密码码的毛毛虫,满山的松树几年内全部被吃死了。
连绵不绝的松涛声只留在了回忆里!
小时候水果很稀少。
只有生大病的时候,会有邻居去供销社买两听制成了罐头的桔子、杨梅、黄桃,去看望时作为礼品,才能吃到。
这时候吃的就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水果了。
6一70年代由于粮食比较紧缺,所有能利用的田地都种了粮食。
我的家乡又是缺地少粮的地方。
水果更是稀罕之物。
村里也就只有一株口感一般的文旦树。
但是山上和田野间各种各样的野果百草让童年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野山味。
很小就会背一段谚话:一月农春过,二月芥菜陀,三月拨毛针,四月岙乌松,五月子蒲耕…
如果不是舟山人你肯定听不懂。
这个“陀”是“大”的意思。
“毛针”是一种野草,清明前里面会长出象棉丝一样的内脏,剥去外壳能吃,味道鲜甜。
如果任期生长就会长出体外,形如芦苇花。
“乌松”也是一种野草,很象窝笋,土话称“酸毛吽”,酸中略带甜味。
“岙”舟山方言指“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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