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一记闷棍(2)

　　有人说，女人的脸犹如夏日午后的天空，说变就变，吃饭前还烈日当头，饭尚未吃完，突然间乌云蔽日，风狂雨骤，吃饭的农夫不得不丢下饭碗，手忙脚乱地抢收晒在场地上的稻谷，在江南，我们称这种情形为“抢场”。我没想到的是，机关比女人的脸变化得更快，暴雨来临没有丝毫的征兆，几乎没有时间拿起“抢场”的工具。在所有的请柬都送到了各级领导手里，京城专家已经买好机票即将启程来云城，媒体正在按照合作协议密集报道，颁奖盛典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篇名为《惊天黑幕：“变味”的新毛圆杯文学大赛》占据了各大网站论坛的头条，点击量和跟帖数一路飙升，迅速成为网络焦点，产生了极为恶劣的负面影响。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事件太过蹊跷。从帖子内容看，发帖者对这次大赛内幕非常熟悉，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在细节上虽然略显夸张，但我不但不承认基本上都是事实。正因为如此，发帖者郑重申明，文责自负，如有不实，愿意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这样的事情近年来时有发生，我们局不久前就有人炒作丁景明绯闻的网络事件，但这些事件分析起来，很容易分清对手，可以对症下药，何况我本身就是知情者，以前的网络风波也产生了负面影响，可基本上还是在可控范围的。这一次，我们分不清潜在的对手，对手要打击目标到底是谁。可以肯定的是丁景明、吴阳不会自毁长城，那么是否是戴秉德指使他人干的呢，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时候再炒新毛圆事件，毁了了丁景明的同时，对戴秉德本身没有丝毫的好处，相反还会引火烧身，戴秉德应该可以排除。而且，在新毛圆事件上，丁景明和戴秉德虽然没有达成书面协议，但双方都心知肚明，这个文学大赛实质性是双方相互妥协的怪胎。既然对立双方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这时候无端的再挑起战火，于情于理上都说不过去。那么对手这时候出招，我们毫无防备，可以说是一剑封喉，招招毙命。如果不能及时控制事态，对各方都将产生毁灭性的打击，新毛圆集团会吊销相关证照后破产，丁景明身败名裂，戴秉德受到问责，世纪文化传播公司破产，而身处漩涡中的我必然会丢掉即将到手的处长帽子。本来，这个帽子就像树上的果子，已经成熟了，散发出诱人的果香，猴子只要再跳一跳，就可以顺利采摘，果子却不可思议地变烂发霉。这个变故给了我致命一击，我的精神几近崩溃。更为要命的是我不知道插入我心脏的利刃来自何方，找不到对手，挥拳击中的是空洞的气体，没有丝毫的反应。我一下了懵了，彷佛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洞之中。就连一向老辣的钱学文，也慌了神，没有了主张，哀叹不该搅官场这趟浑水，机关太过凶险。这使我更加的绝望，大厦将倾、末日到来的恐惧压得我喘不过起来。

　　大赛组委会一下子炸了锅，乱成了一锅粥。
　　新毛圆集团、世纪文化传播公司紧急召开了碰头会，研究商讨应对办法。省工商局文化建设委员会也受邀列席了会议。
　　钱学文在会上首先分析了形势，讲清了厉害关系。在此过程中，钱学文非常策略地把责任推到了新毛圆集团，他认为世纪文化传播公司内部只有少数领导层知道内幕，而省工商局更不可能引火烧身，大赛成功，两者都是赢家，没有自掘坟墓的理由。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他在讲话中最后问道。

第二十九章一记闷棍(3)

　　新毛圆集团的常务副总常宽自然听出了钱学文的弦外之音，决然否定了钱学文的指责，直截了当地指出这次大赛由世纪文化传播公司全程策划，出了这样大的事故，责任当然在世纪文化传播公司。常宽强调，新毛圆集团斥巨资打造这次大赛，本意是为了宣传企业形象，断不可能无事生非，往企业脸上抹黑。
　　钱学文与常宽唇枪舌剑，杀得唾液横飞，天昏地暗，纠缠了近两个小时，也没有分出胜负。碰头会变成了扯皮会、角斗场。本来，我是不想介入两家公司纠纷的，虽然我也是世纪公司的暗股东，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帮钱学文说话。那样做，实际上就是害了自己。形势岌岌可危，我可没有心思来观赏他们精彩的演出。我必须把两个商人撮合到一起，共度难关。商人追求的是经济利益最大化，为了利益，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他们的搏斗实际上就是经济利益的博弈。我在他们精疲力竭短暂休战的间隙，见缝插针，进行了苍白无力的说教。我说，这样无休止的博弈，只能是两败俱伤，让亲者痛仇者快。现在不是相互指责，推卸责任的时候。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应对目前的危局，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时间不等人，事态还在向坏的方面发展，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错过解决危机的最佳时间，那时候我们再想力挽狂澜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果真如此，大家都得完蛋。那就真的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目前，大家必须拧成一股绳抱成一个团，同舟共济同仇敌忾，共度难关。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说教在特殊的环境下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事后，我想原本他们都是在演戏，只是演过了头，没法演下去了，就像传统戏曲中的武生，打得难解难分，这时候丑角登场，化解干戈。会议一直开到凌晨2点，双方同意为了共同的目标各让一步，暂时搁置争议。世纪文化公司承认工作上有失误，同意动用一切关系，尽最大努力解决这次网络风波；新毛圆集团答应全力配合世纪文化传播公司开展工作，对公司内部涉及大赛的全体人员进行调查，承担世纪公司后期工作经费。经过紧急磋商，大家又就下一步工作重点思路达成了一致意见，决定从省委宣传部入手，开展大公关，扭转大环境。

　　出了会场，送走了常宽等人，我毫不客气地批评了钱学文，埋怨不该为了蝇头小利与对方喋喋不休，而置大局于不顾。我说：老大，你这样做，假如常宽真的撕破脸皮，坏了大事，对我老说意味着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钱学文说：你这个书呆子，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可是，你想过没有，我这样做正是为了大局着想。我掐准了常宽的命脉，他是不敢翻脸的，他绝不可能拿整个集团作赌注的。再说，他也没有这个权力。要化解这场危机，得花大钱。这些钱，必须让新毛圆出，我们出不起。
　　我说：这次大赛不是拉到了不少赞助，只要能度过这个危机，不赚钱也值得。大不了我的那份，全部拿出来作为活动经费。不够的话，我再想想办法。总之，只要顺利度过这个难关。千金散尽还复来，我们还可以赚回来的。
　　钱学文说：你这样说，就是不把我当兄弟看。这个公司成立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次我是友情奉献，主要是为了你。即便是公司亏了，也不能把你垫进去。再说，你那点钱也杯水车薪。现在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我的心必须硬起来，必须与新毛圆集团寸土必争，这时候承认过错，等于是受之于柄，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