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一记闷棍(6)
在拨打蓝云彤电话时,我们俩都屏住呼吸,彷佛挣扎在水中的溺水之人,淋漓尽致地演绎着对生的渴望。我的手抖得厉害,手心的汗浸湿了手机屏幕。时间如落日余晖慢慢地消失,终于躲进了乌云,大地一片黑暗,终于接通了电话。我不顾在场的钱学文,再三恳求蓝云彤帮助联系省委副书记谭正阳。但蓝云彤就是不答应,她说离开了云城,与谭正阳这个线便断了。问她缘由,她支支吾吾不肯说。我想她一定有难言之隐,或许内中根源便在于她所说的知道了太多不该了解的秘密。我理解她的处境,也深深地体味她的苦衷。我相信,对于我,她做到了所有应该做的事,很多事都超出了常人所想。对于这样的女人,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有对她表示真诚的祝福。一旁的钱学文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比划着。我明白钱学文的意思,可是我不能那样做。我是一个男人,在女人遭遇困境的时候,非但给她力量,却厚着脸皮请她做不愿做的事,我办不到。电波那头不断传来蓝云彤的叹息声,就像飘来一片一片的乌云,在我的头顶越积越厚,结成了冰。我的内心一阵痉挛,彻底失去了解谜的冲动。终了,女人的善解人意令我羞愧。她说:你去找蔡婉玉,或许她可以解开这个谜团。许久,我没有说话。许久,她轻轻地送了手,电话跌落地板的生硬,很刺耳。
钱学文对我的表现非常失望,他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儿女情长,真是不可思议。
我对钱学文的话无动于衷,我还沉浸在她的痛苦中。
钱学文是真的愤怒了,他挥起拳狠狠地锤击老板桌,龇牙獠嘴,好像一只发怒的狮子,要一口吞了我。他的捶击声如炸雷,把我惊醒了。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在最关键的时刻,我放弃了自我救赎的最佳时机。我想,这也许就是人性在特定时空中的回光返照吧。
钱学文怒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你不懂,欲速则不达。与女人打交道,得讲究策略。
从我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我自己不敢相信,连钱学文也苦笑起来,苦瓜样的脸扭曲的变了样。
第三十章婚去婚来(1)
钱学文离婚了,数月后,他又结婚了。
新娘子是蔡婉玉。
为这事,我一度决定与钱学文断绝关系。
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我与蔡婉玉曾经发生的那段*韵事。我数次三番说过,我不是个东西,为了实施自己的文谋攻略,我经过精心设计,靠近蔡婉玉,那个浪漫的海滩,要不是翠云不合时宜的电话,我与蔡婉玉之间肯定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关系。后来,也有机会,但因为翠云的缘故,我心里阴影挥之不去,也就罢了。我对蔡婉玉说,我不能做,那样对翠云太不公平。我原以为女权主义者蔡婉玉会生气,没想到因此博得了蔡婉玉的好感和信任。她说,如今像我这样有责任感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后来,那场网络绯闻能够不了了之,蔡婉玉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有关部门找她了解情况是,她一口否定了,并在网络上发表了声明,要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这个声明对戴秉德心理上的打击很大,最终在有关部门的压力下,戴秉德妥协了。这个事情改变了我对蔡婉玉的看法。蔡婉玉与丁景明的关系是肯定的,可是这其中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悲情故事呢。男女之间的关系,有的时候,真的是三言两语难以穷尽的。我相信蓝云彤的观点,蔡婉玉是个好女孩。可这个好女孩,怎么突然之间成为了钱学文的新娘呢?
钱学文告诉我消息的时候,我摸了摸他的前额,嬉笑着说:老大,你没发烧吧,怎么大白天的,说起胡话来。
钱学文扒拉掉我的手,一本正经地说:谁跟你开这种欢笑。日子都定下来了,下月农历十八。
我就像被一盆冰水陡头浇下,笑容瞬间被冻僵了。
钱学文呵呵哼了两声,尴尬地笑着,说:孔处长,你是第一个知道喜讯的人,难道不准备给我送来第一份祝福吗?
我极力控制自己情绪,但愤怒如脱缰野马,一路狂奔。我一把抓住一只玻璃杯,甩到了地上。
钱学文没有料到我的反应如此强烈,但他错解了我的意思。他也不甘示弱,一把拂掉了桌上的话机,说:你不要装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你在机关的所在所为都是一尘不染吗?还不是不择手段,为了你头上的帽子。你还不是和蓝云彤、和春梅有一腿,你凭什么指责我。说白了,我们都不干净。我和你不同的是,我是做了,说了,你是做了,不敢说。我知道你和蔡婉玉之间的事,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指责我,难道你还想吃着碗里霸着锅里。我告诉你,我钱学文不吃这一套。
我被钱学文气得全身发抖,内心极端的孤独、绝望。我原以为与钱学文之间是心有灵犀无话不说的真知己好朋友,是值得信任的患难朋友。我曾经为此感到无比的自豪,人除了爱情,还要友情。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就成了孤家寡人,那是做人的失败。我说:钱学文,你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第三十章婚去婚来(2)
钱学文针锋相对,说:你也好不到那些去。
我说:没想到你把我孔云一看成猪狗不如的人。我只想问你,你这样做对得起嫂子吗?
钱学文说:我们已经离了,我是净身出门的。
我说:你以为一切都可以用金钱买得到的吗?你能买回嫂子的青春吗?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承诺吗?读研的时候,我们不止一次地誓言,要让为我们默默奉献青春的老婆过上好日子。
钱学文受到了触动,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说:人都是在变的。
我说:你会为这个变付出代价的。
钱学文说: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与你嫂子之间的距离太大,根本无法沟通,勉强维持下去,对双方都是伤害,都是慢性自杀。
我说:我只问你一句,你是真的要抛弃嫂子吗?要知道,你那样做等于斩断了与乡土的最后一根须茎,也丢掉了做人的根本。
他说: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
那天,我们俩谁也没有说服对方。只是糟蹋了钱学文的办公室,地板上满是烟蒂,犹如一地鸡毛。最终,我摔门而出。我想到翠云曾经说过的话,钱学文不是个好东西。我决心与他一刀两断。
只是我万万没有料到,在钱学文婚礼前,蔡婉玉找到了我,请我去参加婚礼。这给我出了不大不小的难题。蔡婉玉名花有主,我心里虽然有些酸酸的,说不出什么理由,总是有些不带劲。和蔡婉玉面对面坐在茶楼的雅座里,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部是那个南国小城海滨的一幕一幕,她滚烫的嘴唇、如火如荼的激情,还有她那特有的忧郁,一切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现在,她的用忧郁的眼神望着我,犹如那个浪漫的海滨之夜。她的眼神好像会说话,我猜她或许也想起了海滩上的点点滴滴。我不敢长久地直视她的眼睛,我怕他看穿我阴暗的心理。蔡婉玉最终找到归宿,与我好像没有太大的干系,因了那段情缘,我能做的只能给予她真诚的祝福。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去参加钱学文和蔡婉玉的婚礼,这不仅是阴暗心理使然。我不能接受的是钱学文无情地抛弃了一路支持他进城的女人。
钱学文曾经对我说过,这辈子除了父母,终生感谢的就是这个女人。钱学文的女人家族在当地很有背景,父亲是乡长,当时钱学文就在那个乡的中学任教,他是异乡人,时常的受到同事和领导的挤压,就连考研这件原本寻常的事对于他也是件不可想象的事。为了防止乡村中学跳槽,县教委每年分配给一个乡村中学的只有一个考研名额,钱学文等了花都谢了,没有自己的份儿。这时候,他遇到了现在被他抛弃的女人。女人初中毕业,文化程度不高,模样儿中规中矩,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在乡里的广播站工作。虽然是临时性工作,人也不是特别好看,但因为是乡长的千金,求婚者也是踏破了门槛。这个女人最终选择了钱学文。钱学文当时是度日如年,一穷二白,意志消沉,几乎陷入了绝境。乡长坚决地反对这门亲事,甚至扬言断绝父女关系,逼走钱学文,但女人还是不为所动,最终逼迫乡长让了步。钱学文在那个中学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学校的考研名额当年便分配给了他。在女人的全力支持下,钱学文终于叩开了A大学的大门。借用钱学文自己的话说,没有这个女人,就没有钱学文的今天。读研的时候,钱学文是我们师兄弟中最为活跃的人。他本性风趣幽默,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赢得了不少女人的欢心。钱学文说起女人,头头是道,异常的兴奋,但他从来没有突破底线。我们批评他,不要*烧身。他反驳说,异性相吸,人之本性。叫狗不咬,咬狗不叫,他说自己是叫狗,我们是咬狗,咬狗是骨子里坏,闷骚。他嘴上说了,也就过去了。君子坦荡荡,潇洒走一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个时候,他表现够得上君子,他没有突破底线。短短几年的商场沉浮,他这只叫狗开始咬了。曾经被他捧在手心里百般呵护的乡下女人一夜之间成了弃妇。钱学文榨干了她的剩余价值,如敲门砖样随手扔了。我不敢想象,假如翠云也遭此命运,她瘦弱的身躯能否抵抗这般沉重的打击。我承认,我的潜意识中不止一次产生过这样的念头。我想,乡下进城的读书人,对于建立在感恩基础上的婚姻,在无数不眠之夜大抵怀疑过,动摇过。我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以夫妻精神隔膜为借口,做出了类似钱学文的选择;我不知道,钱学文的现在是否就是我扑朔迷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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