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传奇》
第5节

作者: 冯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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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西宁已经晚上九点,这是最后一趟车,旅客出站后车站就锁门了。西宁的天气比兰州更冷,估计有零下十度。很后悔到西宁来,冷的呆不住,何谈找工作呀?很想马上回零度左右的兰州,可明早才能有车。我们在夜色中找到了一个在建的房屋,铺上毛巾被,席地而睡,一件旧皮袄紧紧的裹着我们三人,凄砺的寒风像刀子一样肆疟着我们的身体,我们缩成一团,让孩子睡在身上,保持住他的体温。

  由于睡在地上,第二天起来,我们的腿已经冰的不会走路了。互相用手把对方的腿活动了很久,才缓了过来。唉!天不灭我呀,如果没有这件旧皮袄,我们一家三口恐怕就冻死在西宁了。
  马上去车站坐上了回兰州的火车,中午到了兰州。为了生存,首先要保证不能冻死,所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去往南方。看了一下车次,是晚上六点的,我们就到饭店呆了一下午,兰州人一般吃拉面,我们只能捡点拉面汤喝,偶尔里面有几根面条,或客人剩下的一口饼,简单就像看到了天上的救星。
  晚上六点,身无分文的我们,准时乘上兰州开往北京的列车(好像是66次),离开了险些葬身的大西北。
  16.
  车开出两小时就查票了,九点左右,列车在一个车站停车,我们被列车员赶了下去。看到站牌写着:定西。还没有脱离寒冷的威胁,绝不能在这个小站上等死!我带着全家,沿站台跑过几节车厢,从另外的车门又上去了。
  饥肠辘辘,只能以开水充饥。那时的列车每个小桌两边都有烟灰缸,我就挨个座挤进去找烟头,由于多数是无嘴香烟,每个烟头里都能剥出烟丝。很多旅客看到后,你一支我一支的给我烟,收集了一大包烟头和大约一合烟。

  第二天晚上8点左右,又开始查票。这里已经快到郑州,中间还隔滎阳一个停车站,估计半小时能到榮阳。在定西我们已经坐到了最后一节车厢,查票的顺序是从最后头向前查。我们就起身往前面车厢走,只要过了榮阳,查到我们也只能到郑州再赶下去,也就到我们的目的地了。一直走到靠近餐车的那节车厢,才坐下来。很快列车就到了榮阳,然后开车,晚上九点半列车到郑州时,查票的还没过来呢,我们少费了不少口舌,顺利到达郑州。下车后感觉天气真的暖和,一点也不冷了。这时大约是10月20日左右。

  在站台上等了几小时,坐上了一趟不知车次的南下列车。第二天上午查票在广水又被赶了下去,到站里看了一下列车时刻表,中午12点才有车。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我拿上茶杯,走出了车站。那时广水只是一个小镇,没有大饭店,小饭店里有几个吃汤粉的客人,连汤都不剩。等了很久,只有一人剩下了半碗汤,连我的盖杯都没倒满。回到车站,让宋开玲把它喝下,虽然只是清汤,但毕竟是咸的,或许能增加点乳汁。

  中午12点,我们乘上北京开往武昌的137次列车,继续前进。通过列车时刻表看到,本车后面半小时,就跟着一趟北京开往广州的15次特快。考虑到武昌车站大、站台多,换乘麻烦,决定在只有两个站台、三条铁道,下行列车基本固定停靠一站台的汉口站换乘,这样就不用到处找15次停靠的站台了。137次开走后,在站台上等了十分钟,15次就开始剪票了。我们顺利登上了15次特快列车。

  17.
  考虑到家乡公丨安丨如果追逃,肯定会去广州(因为广州离港奥很近,容易偷渡,而且我之前常去广州),那么广州不安全,在京广沿线也不安全,所以决定到衡阳下车,转湘桂线列车去广西。
  车过武昌后,又赶上查票,列车员把我自己送到餐车交给了列车长补票。我告诉列车长:我是河南人,因家乡遭了水灾,到冷水滩去投奔当兵的哥哥嫂嫂。没钱买票也没钱吃饭,都两天没吃一口东西了,实在撑不住上下车的折腾,求你把我们带到衡阳吧。
  车长很善良,对餐车服务员说,给他一盒饭。递给我饭时,我没有接。车长问你怎么不吃呀?我说老婆孩子都饿了两天了。又问:在哪了?我说在某号车厢了,查票时列车员让他们在那等着,只带我自己过来补票的。车长忙说:再给他盛两合饭。千恩万谢后,我捧着三合饭回到了车厢。给妻两合,我吃了一合。
  夜里十点半,车到衡阳。等了不到一小时,就转上了上海开往昆明的79次列车。

  在79次列车上,听到一位云南旅客聊天,说云南非常富裕,人不吃玉米,主要用来喂猪。想想我们家乡,农村常年吃红薯面,人能以玉米为主食简单就是天大的幸福,何况猪呢?
  第二天早上,在桂林下了车,看到铁路两边都有围墙,没法出站。顺着铁路向南走了约一公里,才遇到一个平交道口,向东再向北,才到了车站广场。一家三口到车站对面的饭店门口坐下,我进去找点吃的东西,由于是早上,大家都吃米粉,根本剩不下什么。好奇的市民围着我们问情况,我就再把河南、水灾等情况介绍一遍。有人同情,给买来了米粉,也有一些人给我人一角两角钱。在饭店门口吃完米粉后,装起了一只碗,以便吃饭用。

  后来有一个人告诉我们说,桂林市郊的灵川县,有一个地方缺少劳力,建议我们去那儿,会有活干有饭吃的,并给我们写下了地址:灵川县青狮潭公社兰田大队荒田生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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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这个信息后,马上坐上火车到了灵川,下车后打听青狮潭,居然还有几十里路。我们顺着公路向前走,天气很热,大约有30度,我们抱着孩子,背着毛衣和皮袄,实在走不动。路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车,走了很久,后面才来了一辆拖拉机,我们拦下后说明情况,请求搭一段。司机说他不去青狮潭,只到潭下。我就说哪里都行,只要方向不错,走一点少一点。

  到潭下下车后,我们继续步行去往青狮潭,下午三点才到地方。再问兰田大队,被告知没有路走,必须坐船。并指给我们坐船的地方,让我们跟着那些挑着东西的乘客走。爬上几十米高的大坝,里面是一座硕大的水库,山青水秀,非常漂亮。水库不是湖泊形的,更像是河道形水库,形状有点像金华的千岛湖。船就停在岸边,没有售票处,直接上船,船不算大,能载四、五十人。开船后,乘务员开始卖票。我只好说明情况,乘务员与船长商量了一下,就没再说什么。

  随着客船的行驶,两岸的山越来越大。一个多小时后,到达兰田大队,这是一个不大的山区村镇,有供销社和小型集市。前面环水,后面几百里都是大山。山连山,山套山,山高林密,与外界唯一的通道就是这条水路(后来好像修通了去往二塘的土公路)。这时已是下午5点,我们想已经到了大队,去生产队应该很近了,我知道老家一个大队的范围,一般不会超过两公里。于是问了一下道,继续上路。这里的路很窄,只能容得下自行车行驶。走了一小时,也没见到一个村庄,天也快黑了。面对巍巍群山,我们别无选择,即使走一夜,也要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如果遇到野生动物,我们就完了。在山坡上找了一段树干,以便遇到动物时拚命保护妻儿,接着就加快速度前进了。

  翻过一架山后,终于看到了一个村庄,我想这就是荒田了吧。看了一下,大约走了十多里路,这里的大队真大呀,从大队到生产队有十几里!村边有个晒场,我们筋疲力竭,一下就瘫坐在地上了。
  这个村庄不大,有十多户人家,社员们纷纷过来问长问短,我们说了情况,才知道这里离荒田还有20里路!妈呀,一个大队的面积赶上北方一个县了。这里的农民非常纯朴,很多人给我们送来了饭菜和大米,我们吃上了离家半月后在第一顿饱饭。饭后,正想在晒场的屋檐下打地铺睡下,生产队长坚决不同意,一定要我们到家里去住,盛情难却,只好客随主便。

  第二天,我们继续赶路,队长指示了方向,并告诉我们,沿着大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到荒田。
  出村不远,我彻底崩溃,别说大路,连小路都没有,只好停下等着问路。等了很久,才遇到一个过路人,他告诉我们,能看到脚印踩倒草的地方就是大路。哎哟,晕死!这不就等于没路啊?我们只好沿荒草中的脚印继续走下去。这样的“大路”最近在网友拍的去巴东外婆家的照片上又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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