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自己做的亏本买卖,我认栽。”谢攸宁说罢,将信递给孙焕,“你先看看,做个见证。哪天我被人污了传反书,你须站出来说句话。”
孙焕边看边道:“我才不说,让你被污死才好。”
谢攸宁和晚云稍作补给,即刻出发。
孙焕让马曹给二人换了两匹乌孙马,谢攸宁如虎添翼般,不一会儿就跑到前头。晚云费了好大劲才追上他。她忍不住埋怨道:“你好歹等等我,干粮和水都在我这儿,人要走丢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谢攸宁却看看:“不是我着急,是天着急,今夜怕是不好过了。”
晚云也抬头看,鼻头一凉,她摸一摸,是雪渣子。
奇怪,分明还是个大晴天。
晚云不敢大意,加紧了脚程紧随谢攸宁。
二人匆匆入了一处荒村。村里的屋子大多残破不堪,只找到两间土屋勉强遮风。小的给人住,大的给马住。
谢攸宁从外头找来些柴火,说:“再过二十里有一处村子。可是来不及了,今夜现在此处将就吧。”
话才说了不久,忽而门板轰隆作响,来了一阵疾风。天色倏尔暗淡,暴风雪接踵而至。
晚云怔怔听着窗外的轰鸣,有几分庆幸。她帮着谢攸宁点起火,看了看他,问:“你会看天相么?”
“九兄教的。”他想了想,又道:“就是齐王殿下。我私下里叫他九兄。”
晚云转了转眼珠子,心想,我还叫阿兄呢!
转念一想,阿兄还懂天相,可真厉害啊。她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谢攸宁继续说:“无论在北地还是河西,九兄带着我们管了好大一片地,懂天相可太重要了。就像今天,风雪来的急,若是错过了这处荒村就危险了。”
诚然!晚云不由得将功劳都归给了裴渊。
二人简单吃了些胡饼和肉干果腹。
晚云摊开自己的毛毡准备歇息,却见谢攸宁拿着跟树枝在地上比划。凝神静思。
晚云想了想,还是问,“你有烦心事?”
谢攸宁看了她一眼,指着地上画的方框,道,“我们将去肃州,那里兴许都是宇文鄯的人。”
晚云和他蹲在一处,问:“那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平静地说罢,侧目看晚云只盯着地上看,毫无惧色,不由得问:“你不怕?”
晚云愣了愣,摇摇头:“怕什么?总之你会有办法。”
谢攸宁诧异:“你怎么就笃定我会有办法?”
晚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想说“阿兄信任的人能力不会差”。她笑了笑,说:“今日我们才遇见了三万赤水军。将军若是无把握,怎会孤身上路?”
她的笑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明媚。谢攸宁也忍不住笑了笑。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己都快不信任自己了。
晚云看他振作起来,也就放心了,于是义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将军万不可辜负我的信任。”
谢攸宁笑骂她“得寸进尺”,让她早点歇息。
到了后半夜,风雪更盛。
忽而听见一阵嘶鸣,便听见谢攸宁腾地起身,跑出门去。
门洞大开,风雪一个劲地往屋里卷,晚云赶紧爬起来扶住门。就着缝隙往屋外喊,“要帮忙么?”
隐约听见句回应,可风声太大,听不清楚。她不敢贸然出去,怕反添麻烦。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脚步声。谢攸宁推门进来,晚云反手栓上门,替他拍落身上的雪,拿了大氅给他披上。
谢攸宁吃痛道,“打的好用力,蓄了劲打的吧?”
晚云忍不住埋怨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出了何事?”
“那屋子窗户坏了,马受惊,差点脱缰跑了。”
那可是大事。要是马跑了,他俩就困在这荒村里了。她紧张道,“不如我们挪隔壁去?”
谢攸宁在黑暗中笑了笑:“放心吧,我都拴好了。幸好我们刚才没跟马在一起,不然本将军不就命丧马蹄下了?”
也是,晚云缓缓舒了一口气。那屋子不大,马要发起疯来,他们难免受伤。
只见谢攸宁回到篝火旁,将被寒风吹灭的火堆吹旺。他让晚云回去歇着:“放心吧,我总觉得,我们的运气不至于太差。”
那夜,攸宁一宿没睡,时不时出去看看周围的情况,担心房门被雪堵死,看看马匹是否安好。
待天微微亮时,攸宁将晚云叫醒,神秘兮兮地叫她出去。
她揉着眼睛走出屋子。
雪停了。
千里雪原白茫茫的一片,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刺出金光万丈,雪地上一闪一闪的,像铺满了晶莹的宝石。
身侧延绵不尽的祁连山银装素裹,正见一只雄鹰张开双翼,无声地飞跃那金色的雪山之巅。
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忽而心境变得如此辽阔。
谢攸宁插着腰站在身后,朗声笑道,“运气不错,马还好好的,天气也好,收拾收拾出发!去肃州!”
晚云回眸笑道,“将军想好怎么收拾宇文鄯的人了?”
“嗯,想好了!本将军也是刀山血海过来的,就不信收拾不了这群兔崽子!”
他向西眺望,笑的意气风发。
四日后,肃州福禄城。
福禄县是肃州的州府所在,县令杜重阳是凉州都督府尹杜襄的堂弟。收到堂兄的急书后,大惊失色。
信上写着:左领军部哗变,速除谭庸。
杜重阳的手一哆嗦,信纸掉落地上。
谭庸乃左领军都尉,宇文鄯的亲信,领五千玉门军守肃州城。五千壮汉呀,他杜重阳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小县令,如何拼得过?
是以,当谢谢攸宁出现在杜重阳跟前时,简直如天神下凡。
杜重阳抱着他的腿哭道,“谢三爷爷,你总算来了。”
谢攸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有我在,莫怕。”
入城之时,谢攸宁并未声张,是托晚云找仁济医馆的商路帮忙,掩护他俩入城。因而来见杜重阳也是隐秘的。
“你确定县衙尚未落入玉门军之手?”到了县府门前时,晚云问他。
谢攸宁打量着府衙的护门,道:“杜重阳懦弱,我若是谭庸,亦不会将他放在眼里。看当下这阵仗,县衙尚且无碍,杜重阳要么尚未知情,要么躲在里边求爷爷告奶奶,不敢冒头。”
晚云又问:“宇文鄯究竟如何打算?都起兵了,后头的人却不见动静。”
谢攸宁目光深远:“这便是人心。叛逃这种掉脑袋的事,谭庸纵是有那个心,在看到几分成算以前,也绝不会轻举妄动。若叛逃失败,他装作不知情,什么事也没有。当下宇文将黎策动赤水军叛变失败,被围在甘州城出不来,谭庸也断了消息,此刻必定煎熬的很。”
晚云瞧见他眸子里的光,也不由得兴奋起来:“那将军如何打算?”
谢攸宁目光如炬,冷声道:“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自然是给他吃定心丸,让他反,看本将军怎么收拾他。”
晚云忙称“将军英明”。
可同样的话,到了杜重阳这里,效果截然不同。
“将军……要杀谭庸?”杜重阳惶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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