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菜很丰盛,大盘大碗的摆在桌上,只有青椒牛肉丝铺在一个精致的小碟里,可见要抄好这盘牛肉丝费了她们多大的劲,然后特地放在马亚蓉面前。连师傅最小最宠的小女儿珊珊也知道;那是亚蓉大姐姐最喜欢的菜。尽管那爆抄牛肉的香气诱得她的眼睛咕噜噜直往这边转,也不往这边伸筷子。马亚蓉站了起来,把小碟里的牛肉分了一半在珊珊碗里。珊珊鼓着眼睛看了看她,小嘴却叽哩咕噜的说;妈妈说,我晚上不能吃牛肉,吃了要嗝食,不消化。说得满屋的人都笑了。
日期:2012-01-28 22:15:04
三.政审
(七)
从武汉一回来,马亚蓉和幺舅便双双递交了结婚申请报告。他们俩的事早已是尽人皆知,大家都认为这是一桩十分般配而不成问题的婚姻。再说和马亚蓉一起进局的小姐妹们,差不多也结婚了,都觉得马亚蓉还真不错,硬是把三年书熬出来了,也该办婚事了。马亚蓉和幺舅兴高彩烈的准备好了一切结婚要用的东西。可是几个星期后,长话科的党支部书记把马亚蓉叫到了她的办公室里。
“你知不知道?”在支书的办公室里,支部书记脸色严峻的看着坐在她办公桌旁的马亚蓉说,“牛勇扬家有重大问题,你干的是机要工作,不能和他结婚。”
“他们家有问题?!是真的吗?”马亚蓉不相信的问,眼神也变得惊恐不安。
“马亚蓉同志,我是代表组织在给你谈话,难道还有假?!”支书姓曾,长着一张园园的柿饼脸,偏生下巴是尖的,象椎子一样往下戳。她留着背梳头,穿着一件铁灰色的上装。她的脸此时跟她上装一样铁灰,说话也斩钉截铁,染上了铁锈,“关,关押;管,管制;杀,枪毙;这三条中他家就占了两条。”
“你说啥?!真……”想起曾支书刚才的话,年青女孩子的口头禅“真的”终于没有完全冒出来,马亚蓉赶紧换了一种说法;“不,不会吧?!”她瞪园了眼珠,忽的从坐位上跳了起来。
“我再一次提醒你,马亚蓉同志,我是代表组织在给你谈话!”曾支书也站了起来,把衣服上的铁灰色全都染到了脸上。在她眼里,象马亚蓉这样风情万种的女人,组织上根本就应该把她调离机要部门,安排个一般工作算了,还送她去念书,还要作为入党的重点培养对象,无非就是摊上了一个说得起话,又护短的好师傅。
“他当过兵,还干着那么重要的接待工作,他也在要求入党……。”马亚蓉睁大了眼,惶惑的看着曾支书,细声解释说。
“那又怎么样?”曾支书不以为然的说,口气里毫无通融的余地,“他们交际处不按政策办,要用他,那是他们交际处的事情,我们不能这样干。你是机要员,又是局里重点培养的入党对象,你和他结婚,政审通不过。”说到这里,曾支书又郑重其事的很严肃的看了看马亚蓉,再愤愤然的添上几句,“你跟有这种家庭背景的人结婚,你还有点阶级观念没有?你的阶级立场到那里去了?!”
日期:2012-01-29 11:59:51
三.政审
(八)
马亚蓉神不守舍的出了曾支书的办公室,晃晃悠悠的往长话科值班室走,脑子里不停的响着那句话;“你跟有这种家庭背景的人结婚,你还有点阶级观念没有?你的阶级立场到那里去了?!”
“曾戳锅跟你说了些啥子?”刚转过曾支书办公室门前的过道,马亚蓉就碰上了肖思蕾,一见马亚蓉满面的沮丧,肖思蕾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还是忍不住愤愤的问了一句。人们叫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为戳锅漏,这曾支书就算一个。不管啥事情遇上她,麻烦就来了。十件中能办成一件,那就算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人们背后都说是她那下巴没长好,直往下戳,所以是个戳锅漏,于是人们背后便都叫她曾戳锅。领导上还是有人欣赏她,认为她党性强,办事认真,坚持原则。于是综合两方面的力,她便在那支书的位置不上不下的干了好几年。
肖思蕾这一问,马亚蓉的眼里忍不住滴下泪来,哽咽着把刚才曾戳锅的话说了说。肖思蕾赶紧拉了马亚蓉的手,站到过道的一边,又添了一句;“不理她,会有办法的。”当然,办法是会有的,不过不是肖思蕾想出来的。
就在那年冬天,马亚蓉的母亲,一个刚过四十岁的女人便因积劳抑郁,带着没能看见他们结合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马亚蓉失去母亲以后,就只是周末才回东二巷去,平常上班吃住都在幺舅这里。交际处的房子很多,幺舅虽然是单身,却独自住着一个十八平米的单间,要在好多其他单位,恐怕要一大家人才住这么一间。这单间与幺舅的办公室相连,办公室里有三人沙发,晚间也可权作床用。马亚蓉一过来,幺舅就跑到办公室里去睡。尽管谁也不信这掩耳盗铃的事,可交际处的人都觉得市局作得太过份,说话又讨厌,还霸道,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来管这闲事。
幺舅的单间还有一道后门,出后门便是交际处这座旧式大院的西墙角,西墙角根有棵老榆树,榆树下是个只有一间屋的独立小房子,那是一间空房。这空房便作了幺舅和打字员金晓敏的厨房。金晓敏便住在幺舅这个单间转角过去往东拐的另一个单间里。
日期:2012-01-29 12:02:26
三.政审
(九)
交际处里人人都知道金晓敏的家在北京,父亲在军队里任着要职,母亲早在战争年代牺牲了,后母又与她不和,她也没有其他至亲的兄弟姐妹,所以很少回去。
金晓敏长得不怎么样,只是皮肤白皙、个子高挑而已。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却浑身散发出红色贵族的骄横和高傲。金晓敏的眼睛是长在额头上的,不爱招呼人,也不爱搭理人,处长见了她也要谦让三分。金晓敏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什么人都不认,随你什么急件,撂在一边不理。于是小小的一个处竟设了两个打字员,另一个是王令全。
马亚蓉和金晓敏的关系却极好。别说每次煮吃的,马亚蓉总要舀一碗给金晓敏,有时幺舅出差马亚蓉一人在家,金晓敏还会坐过来,和马亚蓉一道吃吃聊聊。金晓敏长得虽说不上漂亮,也没念过太多书,底气却很足。谁要是问她在哪里出生的,她会咬着很标准的普通话,傲气的说;陕北延安。她的言谈举止也带这种十足底气的风韵。她接连交了好几个男朋友都是军官,都是她父亲给她在部队上物色的有为之士,偏偏块块都受不了金晓敏的大小姐脾气,离她而去。金晓敏还觉得自己有满肚子的委屈。父亲责怪,后母饶舌,眼看年龄也一天天大了,她又没有其她的亲友,有时就向马亚蓉诉诉苦衷。一来二往,两人的关系便非同一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到省城来念书了。
日期:2012-01-29 22:25:06
四.外公
(一)
其实在我去省城念书前,幺舅在我的记忆里就很精彩、很深刻。
我快上小学的那个年头,有一天,一个精力充溢,活泼俊俏,象一个阳光大男生的年青人,穿着一身没有帽徽领章的军服来到了我家,那就是刚退伍的幺舅。高兴得又哭又笑,满屋里团团转的外婆,简直要疯了。一双三寸金莲象一对鼓锤,咚咚咚的在木地板上揍出一串串鼓点,给满屋喜庆的旋律加上了节奏。她嘴上还不停的念叼:“还是部队的水养人,都长这么高,这么结实了。”
听过古曲《将军令》吗?尤其是用鼓作为主乐器演奏的《将军令》。以后在我的一生中,每一次听见那鼓点渲染出的气氛,就使我想起了外婆的一对三寸金莲,《将军令》也就成了我一生中最喜欢的几首古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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