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想毁了朕的大明吗,他们配吗!”
朱元璋的右手发力,生生将攥着的朱批掰断。
“查,给朕查下去,一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
邵质一头砸下,大声应道:“陛下放心,臣一定查实、查透!”
说罢,爬起身,躬着腰向后退步。
待退到门槛处的位置时,邵质刚刚转身,就听到身背后又响起了朱元璋的声音。
“让那个陈云甫跟你去都察院,做一个刀笔吏吧,跟着你学些东西。”
邵质惊愕扭头。
“朕为什么废科举,就是因为科举让朕太失望了,它替朕,替这个国家,选出的人伤透了朕的心!
现在朕只信自己,朕不会看错人的。”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邵质再拜,三呼万岁后离开。
此时此刻的他早已汗透重襟。
可是皇宫外的风一吹,踩在长安街上,邵质又瞬间清醒过来。
刚才皇帝说什么,让那陈云甫入都察院做刀笔吏?
虽然说在古代,官吏之间犹如云泥之别,吏在官面前,跟狗没什么区别,允打允骂,但到底是吃皇粮的。
更何况陈云甫这个刀笔吏能是一般的吏目吗。
皇帝钦点入都察院的!
往大了说,这都是钦差之臣啊。
冲这,自己说什么也得见一见那陈云甫了。
念及此,回到府上的邵质便唤来了邵子恒,说道:“你去寻那陈云甫,就以那日他送的两本佛经为由,请他来家吃顿便饭,感谢一二。”
后者眨眨眼,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老实应下,拔腿就跑了出去。
“感谢?”
陈云甫接到邀请的时候一样是没明白,狐疑着看向面前的邵子恒说道:“子恒兄也太客气了,御史堂官五十喜寿,我这个做子侄的聊表心意本属分内,何况我与子恒兄您也算是相见恨晚的好友,大可不必。”
“诶,这是我爹的意思。”
邵子恒是个淳朴的人,一张口就把老底都给露了出来,这下可把陈云甫给整的更迷糊了。
邵质见自己干嘛?
一个堂堂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哪来那么多时间见自己这么一个孩子。
压下心中的困惑,陈云甫换了身行头,跟着那邵子恒向邵府而去。
倒是在路上的时候,陈云甫试探着打听了一嘴。
“令尊今日见了谁吗。”
“那我哪知道,我爹一大早就去上朝了。”
上朝能见谁,除了。
朱元璋!
陈云甫抽了一下鼻子,不会吧,难不成老朱当着那邵质的面说起自己什么了。
亦或者,有什么话打算让邵质来传达。
想想都震惊的陈云甫不敢再多嘴乱问,跟着入了邵府,一路径直到书房。
邵子恒叠指轻扣。
“爹?”
“进来吧。”
推开门,邵子恒先进去,身子站在门槛边作揖。
“爹,孩儿来了。”
这个时候陈云甫才跨过门槛进到书房内,冲着那邵质一揖到底。
“在下陈云甫,参见御史堂官。”
实话实说,按照洪武四年礼部定的国礼,陈云甫这种一介白身之人见到邵质是要行拜礼的。
不过呢陈云甫之前是和尚,习惯不行拜礼,而邵质呢,也不会和陈云甫见这个怪。
他现在没心情斤斤计较礼节微末。
正事要紧。
“你就是陈云甫?呵呵,果然是少年才俊,来坐。”
“谢御史堂官。”
陈云甫的回答中规中矩,到让邵质反而不愿。
“你与恒儿是好友,再呼官职反显见外,便呼老夫一声叔父亦无不可。”
这邵质那么客气?
陈云甫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既然人家邵质都不拿架子,他当然也不想一口一个官职的唤着,当下就顺了一句。
“那在下就斗胆了,侄儿见过叔父。”
“哈哈,好。”
邵质眼里全是笑意,支使邵子恒出去通知备膳,便开门见山道。
“明日随老夫入都察院,给你寻了份差事。”
陈云甫眼都直了。
刀笔吏,简单翻译就是文书、一般科员、领导随身秘书等职务的集合体。
日常负责的工作包括帮领导跑腿、给领导拎包、为领导润笔,偶尔还要替领导骂人。
嗯,明初的文人一般不动手,但是会对喷。
朱元璋定了个规矩,叫做言官不会因言获罪,然后又颁了一条政策允许大臣之间互相攻讦,即使是捕风捉影也不会反坐。
所以,大臣们之间有不对付的经常性会在奉天殿上演互怼戏码。
金殿再怎么骂也不过瘾,那怎么办,出了皇宫接着骂。
这时候一般就是领导身边带着的随扈,也就是刀笔吏该上场的时候了。
朝堂上对喷那是没有脏字的,扯来扯去一狠不过是一句无耻之徒,可出了皇宫,小吏之间的对骂那就没必要要脸了。
喷呗。
最好给对面骂死才好呢。
反正骂死了又不犯罪,你心里没鬼挨两句骂何至如气死?
言论大环境如此。
十二科道言官哪一个不配几个刀笔吏在身边。
除了帮助自己收集政敌的罪证之外,就是负责在外面捕风捉影散布谣言。
一群不上台面的东西。
所以一听邵质说带自己去都察院做刀笔吏,陈云甫心里是拒绝的。
做这行没什么前途啊。
他想的是明年参加科举,若是能过,进了国子监将来的前途还是挺光明的。
就算不下放地方为官,好歹熬个几年资历也能在中枢混个一官半职。
前世的经验告诉陈云甫,中央机关待着最舒服,因为级别提的快。
你在地方当官,顶天三品的建制,混多少年能混到一省布政,封疆大吏?
可是在这金陵城,三品?
那不遍地都是。
现在倒好,科举没戏了,跑去都察院干个一般科员?
不对,准确来说明朝的胥吏连科员都不算。
科员好歹还是国家正式公务员,胥吏就是一临时工,再难听点说,朝廷的狗腿子,披着身皂衣皮唬唬老百姓还成。
他陈云甫又不会抢甘蔗的技能,干这玩意做甚。
可邵质接下来一句话让陈云甫瞬间老实下来。
“这不是老夫的意思,是陛下的钦谕。”
老朱让自己干的?
陈云甫哪里还能有意见,直接起身,冲着皇宫方向就拜了下去。
“下吏领旨谢恩。”
从小僧到草民再到下吏,陈云甫改口改的可谓是极致丝滑。
改完口之后,陈云甫再起身时就很快进入了角色。
“叔父,侄儿年轻懵懂,很多事怕做不好给您添乱子啊。”
“你就不要谦虚了。”邵质呵呵一笑,考校道:“你可知,陛下为何要钦谕你入都察院,还让老夫来带。”
陈云甫不假思索的说道:“郭桓!”
有的事并不复杂,那天邵质大寿,他陈云甫才秃噜嘴和邵子恒说了郭桓必倒,后脚邵质就跑到朱元璋那面了圣,虽然不知道说的啥,但朱元璋既然钦谕自己入都察院,很大可能性上就是因为自己那天说的话。
所以,必是郭桓案没跑了。
邵质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惊叹,反笑道:“胡说八道,郭侍郎勠力报国,尽忠职守,我都察院查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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