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9-17 18:48:00
无常
时常会感叹世间事情白云苍狗,变幻无常。《大般涅盘经》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简而言之,即世间万物无一得以常住不坏,凡生者必灭,因此,唯有超脱此生、灭的世界,才可达到寂静的境域。我自然没有如此高的境界,所以有亲人朋友逝去时,我会悲恸;有悲欢离别之场面,我会伤心难过;即使生活中偶遇一个令人伤感的镜头,那种惆怅失落的情绪也会如决堤一般,潮水一样瞬间涌上心头。太敏感的人总会给人无病呻吟,只为词赋的嫌疑,所以在此想说的无常既不是佛家的无常,也不想太多地感叹世事的无常,在此想说的无常,也只是平常百姓口中的黑白无常。
在旧时农村中,将无常说成是人死时勾摄生魂的使者。且还将无常又划分为黑无常和白无常。人之将死时,黑白无常就会不期而至。在农村长大的我,头脑中也早早有了黑白无常的概念,但对于是否真的存在,还一直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况且我还一直未搞明白,黑白无常的到来,是人死的原因,还是人死的一种征兆呢。直至05年时经历的一件事,我才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05年国庆节间,我回到了久违的故乡。亲人相见言欢自不必说,也遇到了一件让我既难过又让我充满迷惑的事情。
一回到家里,就听父母说姐夫的爷爷半个月前无疾而终了。都是一个村的人,自然非常熟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身体硬朗,精神矍烁,终日在街上做水煎包子卖。他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卖包子时的吆喝声,悠长而又富有节奏,拖着长长尾音,可以在人声鼎沸的集市上传到每一个角落。
听父母说,这老头是无疾而终,在睡梦中逝去的,对他这个年龄的老人来讲,这种离世方式也算是有福气之人了。晚饭时还吃了十个水煎包子和一碗稀饭,只是没有像平常一样到北大堤走走,而是反常地在四个儿子家轮流转了一圈,聊了聊家常事。
家人当然没有多想,事后才想到,老头像是告别似的,嘱咐了很多。
老头的离世虽说很突然,但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讲,也并不会给家人带来太多的悲恸。丧事很快按部就班地顺利办完,儿子们很快又开始了正常的生活。无所谓不孝,只是人到了一定年龄,对于人的正常生老病死自然就看淡了一些,只要老人在生前过得滋润,死时没有痛苦就是极幸运的事了。
姐姐的公公是长子。我一向叫他福叔,我回家当晚,他就来我家串门。给我开着随我去打工的玩笑,红光满面的脸上泛着笑意。晚饭时又来了几个亲戚与父亲的朋友,于是大家就在我家一起吃的晚饭。席间众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福叔在村中算是一个能人,当过兵,当过村干部,后来在街上开了一个食品批发店,生意做的红红火火的,身体健健康康。唯一的儿子成家立业了,还有两个聪明懂事的孙子。可以说他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席间,已明显喝高的他说起他刚过世的父亲,说起两个懂事的孙子,说起他的女儿是如何地孝顺,说起他的食品批发生意,动情处伤心落泪,兴起时哈哈大笑。末了感叹一句,就是现在死也知足了。
那天晚上,他是被人搀扶着回家的。不想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忙着走亲访邻。直到五日后的一个大早,犹睡意朦胧的我被院子里一片嘈杂急切的脚步声吵醒,接着听到父亲急急地随来人一同出去。我起身来到院子里,却从母亲口中听闻一个惊天噩耗,福叔在邻村遭遇车祸而亡。
来到福叔家的批发部门前时,那里已围了不少人。姐姐的婆婆扑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已昏过去几次。姐夫愣愣地蹲在一边,双手抱着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一滴眼泪。只是脸色白的吓人,眼神愣愣的。旁边的大婶大娘不停地说,XX(姐夫的名字),你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吧,孩子!姐姐与两个外甥也是哭成一团。我强忍心中的悲恸,想安慰一下姐夫,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家里哭成一团的时候,福叔却还静静地躺在邻村的路上,从腰身那里被汽车的轮子辗成了两段,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连着。我父亲与大哥以及村中的几个男人一听说出事,就马上一起去料理后事了。
肇事的是一个拉沙子的卡车,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当时已吓得软瘫在车里面不敢出来。后来他是这样描述情况的,他开着车自东向西行,开着车正想着心事时,迎面过来一辆拉客的大巴车,一声响笛,吓得他一激灵,急打方向盘躲开。没想到就在二车相错时,忽然从大巴车后面开出一辆电动三轮车,像是恰好想超车。吓得他忙又向右边打方向盘,躲过了电动三轮。但是开三轮车人却反应迅速,嗖一下就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了,刚好就被这小伙的卡车辗在车下,而电动三轮却是完好无损。
日期:2009-9-17 18:50:00
如果说姐夫的爷爷的过世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话,那么福叔的突然离世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短短一个月内,这个大家庭经历了两个亲人的离世,一下子让一大家人突然陷入了一种无助而又绝望的悲恸之中。福叔活着时,做为一个能言善辩的能人,护着一大家人不受人欺负。兄弟几个谁家有了什么难事,都要让他给拿拿主意,可以说是一个家族的主心骨。姐夫平时对父亲言听计从,只是偶尔倔脾气上来,父子两人也只是抬句杠,挣几句。丧礼期间,姐夫仍是痴痴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而姐姐的婆婆即福婶,精神也已几近崩溃,愰愰惚惚地说着福叔死前一些事情-----她所认为的征兆。
那天接近傍晚时,福婶在后院洗衣服,福叔在店面看店。他们家是前店后院的格局。福婶正在洗着衣服,福叔突然从前面店里进来,满脸诧异地问:“谁进来了?”,福婶就说,哪有人进来,我就在这门口洗衣服,没看到谁进来呀。而福叔左右看了一下院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明明眼角里看见有个人影一晃就进来了,看花眼啦?”,福婶当时还笑自己的丈夫老眼昏花了,事后却认为那是黑无常登门了。
晚上两个人都躺在床上时,福叔用手抚弄着自己的头发,说是想理发了,但老人过世还没有出孝期(我们这里的风俗,家里老人过世,孝子头七之前不能穿上鞋子,只能像穿拖鞋一样趿拉着,且一月内不能理发)。福婶就说再等几天吧,但福叔越摸头发越觉得邋遢,越摸越觉得痒。福叔平常向来收拾的干干净净,穿戴都很讲究。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起床穿衣出去理发了。他们家店面隔壁就有一家理发厅,福叔去的时候,人家都准备打佯了,想让福叔明天再来。但福叔坚持要理。最终还是给他理了,但后来福叔一看来得急,没有带钱。尽管别人想早点休息,反复再三地说,改天再给就行了,福叔还是回家拿了钱,再敲开别人的门给了钱才算作罢。
理完发又想起要安排儿子第二天早上送货的事。就又来到儿子家,儿子却不想那么早出门送货,想吃了早饭再去。为此父子两人挣了几句,福叔就气呼呼地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自己出门送货了,没想就再也不能回家了。
福叔的坟地在我家西边,他自家的一块田地里,秋冬没有庄稼的时候,从我家门口就可以看到他那座孤坟。
姐夫当时的痛苦与伤心我是能够理解的,除了失去亲人的痛苦,还带着一种无尽的悔恨,如果那晚没与他父亲挣吵,如果那天早上是他自己送货的,也许事情就完全不同 ,可再也没有机会让他补偿这种过失了。这种悔恨怕是会让他终生都难以释怀。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已不在,这无常的世事啊!
在为福叔择地而葬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至今让我迷惑不解的事情。
福叔的坟地是从外地请来的一个风水先生给勘察选择的。福叔的家境不错,福婶与姐夫都很相信一些事。就花了大价钱从外地请了一个风水先生,想给福叔好好寻个阴宅。就是为了能让福叔全身入土,也是花了不少钱的,因为那时河南也已实行了火葬的方式。
因为墓穴是我父亲指挥着人挖的,所以自始至终他都在现场。
据父亲后来说,那风水先生到了现场后。先是仔细看了一下四周地势,然后仔细地看天,手上有罗盘,还有一些其它的奇奇怪怪的工具,最后在地上划出一块地,说就在此地挖吧。于是父亲就带着一干人等挖起来。在挖到一人深的时候,风水先生在一傍说,快到了,小心了!说得人一头雾水,他却也不解释,只摆手让继续挖。
大约又往下挖了一行土,突然挖出一对红鲤鱼。后来我父亲告诉我说,当时他是亲眼看到的,还差点铲到鱼头。我父亲不是一个迷信的人,总觉得这是风水先生搞的鬼,可能是事前埋在那里的,可又看不出破绽,因为从一开始挖他就一起挖,明明没有挖过的痕迹。而且我们那里的土质,挖一人深的时候就是红色粘土了,而两条红鲤鱼就在红色粘土里挖出的。没有水,鱼为什么还能活呢,我父亲说用手摸摸,鱼身上还有粘液呢,鲜活鲜活的两条鱼。真是不可思议,而且据风水先生讲,下面应该还有六条鱼,但不要再挖了,再挖就会破了这个宝地的地气。各位,有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最后问一句,朋友们,你认为黑白无常是确实存在的吗
我自己的答案是,确实存在的。而且它时时刻刻与你我同在,伴着我们成长,伴着我们一天天走向衰老,直至死亡。从我们一来到这个世上,就引领我们登上了一班只知起点与终点,却不知会走哪条路线的大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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