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04 11:23:20
十八.永远的遗憾
(一)
一天上午,清清爽爽的秋凉刚去掉炎炎的暑热,阳光软软的,很温柔。我坐在李家河营业所里,无所事事、漫无目标的盯着冷冷清清的街。
李家河的街像一个“工”字倒过来。老街是“工”字下面的一笔,写得来忽粗忽细、歪歪扭扭、却是踏踏实实,不折不扣的铁线篆,让人想起文墨不多,迂腐刻板,乡下写春联的学究老先生。街的两边全是穿斗木结构的民房,一间接一间向着同一个方向,风吹的方向倾斜。看上去就象一间扛着一间,连着扛上二三十间,不让房子倒下,然后到了街尾的最末一间,那没有房子扛的一边,便用手臂粗的一根木棍支撑着斜的墙柱中间,于是整条街的房子也就受到了支撑。房子的墙也都是用竹篾编成,再糊上黄泥巴。好一点儿的用清清的石灰水刷一刷表面,便在泥巴黄上又添了一层透明的白。这在乡里人眼里,已经是很好了,许多人家连这清清的石灰水都不舍得买,刷那家什儿做啥呀?!一二毛钱啦!一毛六分钱就可以卖一斤盐,够吃几个月去了。
这街除了“工”字中竖的一笔和下面的那笔相交的接口上,有一栋砖砌的供销社收购站外,全老街看不到一匹砖,包括紧靠着收购站的银行营业所和斜对面的粮站。自然,“工”字上面短的那一笔便是新街了。新街虽短,显得很整洁,房屋也要新得多,大都是解放后盖的砖墙房。区委机关,邮电所,税务所,市管会,供销社的办公室和百货商店,都在新街。
从老街走到新街转过遍,也用不了十分钟,一伸腿,就走遍了所有的街。如果是赶场天,满街上都是人。赶到场最盛的响午间,还人碰人的挤着走。可是自从割资本主义尾巴后,三天逢一场改成了五天逢一场,街上也就变得来更寂寞。要是不逢场,街上几乎见不到人影,就是苍蝇飞过也觉得那嗡嗡声大得来难以忍受的讨厌。偶尔有生产队里的人驮东西上街,把驴子就拴在路边的树上。路边树经常拴牲口,永远长不高也长不大,还扭扭斜斜的,树干被磨得皮开肉绽。驴子时常不顾一切的喊叫,声嘶力竭的“嗷嗷嗷”,也不管是啥子季节。尤其是夏天的午觉,吵得你瞌睡来慌了都不能睡,不然就是睡着了被生疙疙吵醒,让你厌恶得心头火起想破口大叫。
李家河邮电所位于写在“工” 字上面那短的一笔的新街上,突然所里的话务员小吴低着个头走进了我工作的老街上的银行营业所。一进门,他就哭丧着脸,冲我结结吧吧的说:“你……你舅……舅舅…死了。…”
“你……!?”我大着眼瞪他,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我说,这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清早拔晨的。你起来早了哇?”坐我对面的出纳老万插了进来道。
“不,不是。是,是…是真的。”小吴的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的分辩,眼皮忽闪忽闪,眼光就在我和老万之间游走。
“咳,不是,是啥子?是,又是啥子?”老万改不了他那纠缠不清的脾气,又追着小吴逗了一句。小吴被逗急了,反而对着我冲口冒了出来;“你舅舅出车祸了。”
这就不像开玩笑了,我“哇”的一声,丢下手中正在看的帐,眼泪立刻流了出来。我边哭边问:“是那一个舅舅晒?我有几个舅舅哇!”
“我……,她……她没说。”才二十来岁的小吴,一个脸皱得来像苦瓜。我已经哭得来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哽哽咽咽、没了主意。
“我说,小吴,你不要害怕,”还是老万有主见,他是朝鲜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人见得多啦!一听这话,一见这情景,赶紧说;“小吴,你也不要急,慢一点,倒是把话说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成都市长话科一个叫肖啥子雷的打来的长话。”小吴回答说。小吴也是从邮电学校刚分到小镇上,见人还腼腼腆腆的,一说话就脸红,偏偏接上了这样一个长话。
我心里明白了,我只有幺舅在成都。如果没有错,那肖什么雷就应该是肖思蕾,马亚蓉在长话科时的铁心豆瓣。
“你先不要哭,快收拾一下。今天的班车很快就要到了,我去给你看看票。争取马上能走。”热心的老万赶紧站了起来,对我说。然后就去隔壁叫来所长,把情况简单的给他说了说,就走出了营业所。所长要我把工作交给他,我赶紧把帐粗粗的理了理,交出了工作,便回寝室去收拾东西,坐上那班车,往绵阳赶,然后再去火车站,往成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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