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培风很聪明,他给了二人一个缓冲带,允许彼此默契地在那偷来的空间里,摒除旧日情仇。
自欺欺人。
过了晌午,江保宁肚子都咕咕叫了几声,旁边人却依旧闭着双眼。
她伸出手,戳了戳对方的眉毛,浓墨一般,下面有高高挺起的鼻梁,清晰干净的唇形,心下感慨:“怪不得那个庄霏只瞧你几眼,就等你那么多年。”
“饿了?”程培风的眼睛睁开,温和问道。
恍惚间,倒是像极了小时候二人说话的语气。
江保宁点点头,他带着睡意嘟囔,“再过一会吧。”
直到江保宁肚子不争气又叫了一番,才放开了她。
可到用膳时,却不见程培风,只申酉一直在江保宁旁边。
申酉不是程培风的贴身护卫吗?现在守在自己身边几个意思?
申酉因江保宁硬闯青阳阁正殿,生怕她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了,一直离她远远的。
“申酉!你过来!”江保宁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叫唤起申酉。
“尊长呢?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尊长被召进宫,陪皇后娘娘用膳了。”
“哦,我不喜欢这些菜式,给我点银子,我要去金楼。”
申酉倒是听话,端出了金子银子、铜钱银票一大盘,“尊长说这些是给川禾姑娘买些喜欢玩意儿用的。”
江保宁揣了点金珠,抬腿就往外面跑,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这申酉怎么跟着自己。
“你跟着我干嘛?我去逍遥快活还能带你?”说完便继续往外走。
不料,申酉像狗皮膏药似的,“尊长交代,一步不离跟着川禾姑娘,免得再出现半夜昏死在大街上的状况。”
后半句是申酉自己加的,大半夜,主子一脸的血,抱着川禾折腾了半宿,等她好了,主子倒是昏睡了过去。
江保宁听了,一捂胸口,扶住旁边门框,作势要吐的样子:“申酉,快去找千殷道长,我,我……”然后渐渐跌坐到地上。
申酉一看,脚下生风立马就往千殷的道所跑去。
江保宁见人消失在拐角处,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哼着小曲出了门。
她并没有去金楼,而是去了半水巷。
京都的繁华,除去皇城,一半在金楼,一半在半水巷。
那儿有最好的胭脂铺,最好的珠宝阁,最好的字画坊、锦衣居,最最重要的是最好的锁匠——陆坡头,也在里面。
江保宁一家一家地逛,兴致好得和街上姑娘们并无二致,一路上又是给自己插花,又是描眉画眼,后又赖在一家字画坊一个时辰有余。
待她逛得腰酸背疼,一头便扎进陆坡头的店。
陆坡头的店不大,和旁边要么富丽堂皇,大气华贵,要么精致雅静的店比起来,显得过于落魄,像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在一堆妙龄女子中般不和谐。
江保宁站在闭塞狭小的店厅,对着杂乱无章的柜台敲了敲,“能做吗?”
陆坡头从柜台下钻了出来,拔下塞在眼睛里圆鼓鼓的器具,瞧了一眼桌上金珠后,又瞧了瞧带帷帽的人,然后拿起旁边的纸稿。他将脸快要贴到画上看了好一会后,答:“加钱,能做。”
江保宁点点头,“这是定金,做出来给双倍。”
“七天后来取。”
“三天。”
“加钱。”
“三倍。”
“行了,拿着这个,三天后来取。”陆坡头扔了一个木雕小球出来。
江保宁出了陆坡头的店,忍不住骂骂咧咧,“臭貔貅,那么多钱不知道赚哪儿去了,六年了这店还这么个破落样。”
刚出了半水巷,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高声吆喝着让路。
江保宁不满,这又是谁啊!京都现在治安都这么乱吗?大白天就能驰马飞奔在长街上?
只见,一行八人,各个俱是高大魁梧的男子,驾着一匹匹体格骠壮的马沿着街心奔驰而来。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人,横冲直撞,甩开后面几匹一大截。
街心上几个稚子正在玩耍,那人叫唤着,稚子们却都吓傻了眼,眼看着马蹄就要踩踏到一个未及躲闪的孩子身上!
江保宁未及多想,看到旁边肉铺摊上立着好几把刀,奋力扔了一把出去。
旁边的人还陷在躲避的惊慌中,未回过神。
只听马儿狂嘶了两声,就应声倒地。
稚子身上沾染了马血,终于从木讷惊恐中回过神,哇一声大哭起来。
一同跌倒在地上的马主人,扶着马儿开始叫唤,看马咽了气转而要将气撒到稚子身上。
江保宁挡到孩子面前,桃花眼因生气也变得骇人,“你叫唤什么!京都明令,不允在城内纵马。”
见有人挡在孩子面前,旁边立马钻出一个人,趁着乱抱走了地上的稚子。
与马主同行的几人也跟了上来,江保宁一看来人,心下大叫,西荣国的人来京都干嘛!
马主揪着江保宁衣领,怒吼:“是你?”
江保宁还没否认,后面便有人啧啧赞叹了两声:“姑娘好身手。”
那人看到江保宁还被人拎着衣领,发话:“伽五,松开,是我们不是在先。”
“在下荻原,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长街不能纵马。还好姑娘及时出手,伤了人,实属非我等本意。”
江保宁冷哼一声,“是嘛?荻石……的确!荻公子出门,应该好好约束手底下的人,也好好看看黄历。”
荻原真名荻石原,想来为避人耳目特意化了名。他是西容最年轻骁勇的将领,传闻其十岁上战场,十四岁独自带队出征,二十岁便收复了西荣所有丢失的国土;只不过于同年,江保宁被处死,后面便不得而知了。
他和江保宁交过数次手,最善快攻猛打。
江保宁不慎,差点将平日里称呼他的“荻石原”顺嘴而出,还好她改得快。
他们二人只在战场上见过,如今荻原没穿战服,倒只像个面冠如玉的温润公子,怎么也很难让人联想到是个杀伐将军。
荻原眉眼里闪过一丝晃动,他拱了个礼,“是是是,荻某谨记姑娘的话,伽五,给这位……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江。”
“伽五,给这位江姑娘赔礼道歉。”
伽五碍着荻原的话,盯着自己的马,狠狠剜了江保宁一眼,没好气给人倒了歉。
荻原微笑站在一旁,旁人只觉这公子讲理温润如玉,只江保宁心里被他笑得发毛。
旁边又上来一个人,低声:“主子,耽搁了时辰,东陵那边……”荻原一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江姑娘,荻某还有事,告辞。”
江保宁隐约听到东陵,想来近日,除了要给自己换坟,也无其它大事。京都那帮大臣,肯定背地里又搞了许多小动作,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她踌躇着,荻原怎么也不会傻到在京都杀人,便忍不住开口:荻公子……”
荻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荻公子可是要去东陵?抱歉,你侍从说话声太大,我听见了。”见荻原点点头,她继续说,“公子能否带我一程,我想去祭拜个朋友,迟了也怕来不及。公子放心,到了东陵我绝不会叨扰公子一丝一毫。”
荻原听完后,没作过多停留,翻身上了马。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