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的孩子随即跑过来,将一小箩筐的烂稻穗放到言愈面前,言愈从怀中掏出几张薄饼,一人分了一张,那几个小孩接过饼子便哄跑开去。
“言愈小公子,这烂稻穗并不能食用,你是有其他用处?”
“是,程尊长请跟我一同去个地方,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一行人跟着一个孩童走在乡野间格外惹人注目,只没一会,所有人便立在一处小院落中。
言愈引着程培风等人进入屋内,孟郁良修寒淬掌一向对温度敏感于他人,一进屋子便觉得闷热不止。他拽拽程培风,眼色示意了一下前方地面。
程培风也察觉屋内比室外暖和上许多,明白屋内地底似乎暗暗烧了炭火。
“程尊长请看。”
言愈站在一个半人高的藤条箩筐边上,箩筐上面半部分是一层轻纱,透薄见光隐约能看到箩筐里的景象。
程培风走近一看,只见七八只手指粗细的虫子趴在言愈刚刚丢的烂稻谷堆处,一个个耸动着虫身,身体虽小,可他居然能看到虫子张合的嘴巴,只如吸虹一般,粉碎面前的谷粒。他还未反应过来,原来堆尖的稻谷已经只剩下一个底。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惊恐复杂的看向言愈。
孟郁良见状,也探出头趴在上面,大叫:“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半个头都是嘴!”
言愈一下跪在程培风面前,“赣南蔚县,遭的就不是蝗灾!而是有人刻意养的恶虫!害得百姓流离,害死了我爹!”
言愈终于只如个孩子般,满眼通红,眼泪如滚珠一般一颗颗不断往下掉,可他声音里满是坚定:“我要为了父亲、为赣南所有死去的人报仇!”
“程尊长,这些便是证据!”
言愈拜服三下,重重磕在地上,继续说道:“言愈此番,愿以生死供程尊长差遣。只求尊长能让我随您翻查此案,待真相大白之日让我手刃仇人!”
程培风扶起言愈,道:“言愈公子,我不需要你供我驱遣,你是半个知县,自然有权利参与整桩案件。只是那些人不仅仅是你父亲的仇人,也是庆运的罪人。国有国法,自当有条律定罪,你懂吗?言大人临终让你守着蔚县,目的从来不是为他报仇,他的意思是,赣南只要还有一个庆运的官,便代表庆运没有抛子民于不顾。言大人拳拳爱国之心,我怎可能辜负,定然会将贼人揪出,给赣南诸官一个正名。”
程培风说得郑重,他替言愈抹掉脸上的眼泪,言愈似懂非懂,但目光坚定,重重点了点头。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能拿出来看看吗?”程培风问道。
“一开始,这些东西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蝗虫,因为它们长得太像了。但很快就有农户发现异常上报到府衙。父亲勘察时,捕捉了一箩筐,便是这些。如今只剩下这几只了。”
言愈在手上戴了套子,“它们翅膀非常有力,跑出去会飞得非常快,要先把门窗关紧。”
说完,他伸手进去,熟练地从中掏出一只。
“不会被咬到吗?”孟郁良见一个小孩子冲在他们一帮大人面前抓虫子,有些不自在,便如是问。
“会,不过我习惯了,而且被咬就是疼一下,并没有其他的病症。”
言愈两只手指死死捏住虫子的翅膀,将其抬高到程培风面前。
只见那虫子青黄色,蚕豆般大小的头,一张嘴不停张合。
程培风让言愈将虫子给他,言愈捏着指头,刚要递过去,外面却忽闻一声脆响的刀剑神声。言愈一紧张,手抖了一下,那虫子便从掌心飞了出去。
“不能让他跑了!”言愈大叫。
孟郁良眼疾手快,瞬间打出一掌,原本还在四处乱窜的虫子,一下如雨滴一般,飘落而下。
程培风一伸手,半道接住正下坠的虫尸。
言愈赶忙凑过来,只见那虫子尸体一片翅膀都未折损,只如瞬间被定格一般。
“那些人是冲我们来的。估计他们还不知道言小公子藏了虫子。申酉,你带着言公子和这些虫子先走。”
言愈一听,立刻大叫起来:“我不走!这些虫子也不能走!”
程培风低声解释:“言公子,若那些人知道你留着此等重要的证据,别说这些虫子,就连你,也会成为他们猎杀的目标。”
“虫子不能离开这儿!外面太冷了,它们会冻死的!要是死了,便烂了!再没有证据了!”
“小孩,你放心,有我孟郁良在,定然不会叫你这些虫子烂掉。”孟郁良转而对程培风说:“这东西,只要拿出去,不管死活,只要不烂掉!所有人一看便知这绝非普通蝗虫。”
外面的刀剑打斗声又猛烈了一番,程培风看一眼,转而问:“你的寒淬掌可以?”
孟郁良点点头,然后,转身面向箩筐,他摸了摸男孩的头,微微一笑,随即气运身动,周身空气便瞬时一阵凝滞。
言愈只觉一阵寒气穿身而过,再低头时,那层轻纱已如薄纸一般,里面的虫子也一动不动,甚至有些还维持着飞腾的姿势。
“小孩,拿着吧,这一掌可使了我们孟氏绝技,即使是大夏天,也不会叫这些东西烂掉!”
程培风冲申酉招了一下手,“照看好他和那些东西。”
“程尊长!我在赣南知府大衙等你们!”言愈低叫。
程培风冲言愈点点头后,转身朝外面去,“郁良,我们走。”
说罢,申酉便从屋子的另一侧,偷偷带言愈和东西溜了出去。
屋外,已经有三四个天镜司的人,对方七八个倒地。那些人见程培风出来,立刻将所有的武力对准了他。
程培风手持长剑,刺风而去,剑术高超得只见光影不见剑身。
天镜司的人,从左右两路共同出击,瞬间,气翻尘飞,院落周围的枯叶绕成一个巨大的圈,统统袭向那些刺客。
一阵爆裂,刺客被炸裂开三五个,可那些人刚出现伤颓之势,就纷纷吞毒自尽!瞬间,那些尚好的刺客,又作新阵势,步法疾且杂,从四面八方向程培风袭去。
孟郁良见程培风势若,即刻飞旋至其身边,他打出一击震啸天际的雷鸣寒淬掌,又立刻追加一记搅弄空气的流云散手。顿时,那些刺客的刀剑被生生折裂一般,碎成好几段,咣咣铛铛砸在地上。
刺客见状,立作撤退之势!
程培风命令,“捉活口。”
一众天镜司的人顿时猛扑上去,但那些刺客,来去皆是疾速,事事快狠。见快要被天镜司的人捉住,那些人随即吞毒自尽。
“培风,他们应该是死士。”孟郁良不再嬉闹,一张脸十分严肃。
死士,为了目的,至死方休。
刚才看得清楚,刺客目标是程培风,那程培风不死,他们便不会就此罢手。
“无妨,只是会多些麻烦而已。若真是,我倒放心了,起码,他们不会冲着言愈去。”
死士走后,程培风将所有天镜司的人马分为两拨,一拨,分别赶去赣南各个郡县,收集民众、集市、官衙府邸自入秋以来所有异事。另外一小波,跟随自己,赶去赣南知府。
申酉护着言愈到赣南知府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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