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保宁头发凌乱,内心五味杂陈,不可言状,只会用带着企盼的单音节询问千殷。
“程尊长的心头血。”
一大颗泪滴落在江保宁手背,“心头血?呵呵……心头血?”
她似乎丧失思考的能力,只直愣愣地问:“为什么要用他的心头血?”
“重生非天道。他做命本,供养你,连根同树,一存一寄生。”
江保宁五雷轰顶一般,所以第一次在庄府他信誓旦旦要带走自己,所以他控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从京兆尹回来的时候他说,只要自己活着就好……
可他明明恨透了自己!他应该恨透了自己的!
他当面撕毁二人婚约书,烧掉二人悄悄结的发,他站在自己面前说,“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天上人间,碧落黄泉,不论前尘,只做仇敌!”
就连死前,他都未曾露出一丝眷恋,只留一句:“长宁,长宁,你此去可要长宁!”
江保宁双眼憋着泪水,满眼都是骇人的殷红,既然要我长宁地下,为何六年后,又将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
她脸颊发抖,全身忍不住震颤,两颗眼珠子在眼眶中上下晃动,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落在床铺上,脑子一片空白,全是千殷那句,他供养你……
江保宁不敢置信,摇着头,又嘲笑般道:“我?他?我的命是他在养着?我是无根树?我攀附在他身上才能活?我要靠服食他的心头血才能活?”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江保宁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低吼出来。
挚爱之人以身起誓,黄泉碧落永做仇敌,亲眼看着自己去死,亲手毁掉自己唯一的希望,亲手掐灭自己对这个国度、人世最后一点眷念!
六年后,却有人告诉自己,那人用身躯帮助自己复活?
他想掐灭自己,便作永世敌人,他后悔了,便将人拉起来!
这世间的情谊道理怎么全被他一人占了!
千殷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词。
“为什么!为什么!”江保宁闷声叫喊着,两只手愤恨地捶在床上,身上的疼痛却全然不及胸中痛楚万分之一。
她头埋进枕头中,捂住自己哭嚷的叫喊声,可心中防线早已溃决。
“凭什么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都死过一回了,他还不放过我吗?为什么要让我欠他的!为国为民,我江保宁问心无愧!世人抹黑我,唾弃我,我都不在乎!为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我就要再欠他一辈子吗!我不想感激他,我不会感激他!”
千殷听不清她哭喊的一句话,看着几近崩溃的人,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心中不免担心她会放弃求生,于是当即立断,手刀不由分说重重敲在江保宁脖子上。
江保宁瞬间昏睡过去,朝晖苑内也恢复了宁静。
因为提前用了两支心头血,因此,即派人传了一份书信至赣南。
赣南知府内,所有人的心都随着程培风的清醒,安稳下来。
大夫细细为程培风把了脉,并将自己用玛奇草的事情悉数说与他。
程培风倒没像申酉那般焦虑,他对玛奇草也有耳闻,按照他们灌进身体中的玛奇草提炼汁液量来说,十之八九会有痴傻的可能性,但好歹救回自己的一条命。
而且玛奇草的毒因人而异,有的人十天半个月才会渐渐出现痴傻,有的人三四个月才会有疯癫的迹象。而且,他和申酉一样,对千殷都有着莫名的信任,觉得天底下没有她不会做的事。
程培风待自己完全清醒后,立马上书奏请,细说了赣南境内的灾情始末,同时恭请皇上派遣户部官员、协调周边郡县进行灾后安民。最后,还附上一封密函,特请陛下允许自己尽快回京都细查枢密院。
“怎么一直没见到言公子?”
程培风两封书信写完后,想给涉事人言愈招呼一声,这才想起,醒过来后倒一直没见着他,便不禁问起申酉。
申酉正拿着信出去,淡然回道:“属下不知。”
这时,孟郁良进来,不怀好意地说道:“你不知?不是你呛得他不敢露面吗?”
程培风一脸无奈地看了一眼申酉,招招手示意他快去送信。
“他呀,给言愈那小孩骂得够呛!”孟郁良扶着程培风安坐。
程培风苦笑一声,继而说:“郁良,我要回京都。”
“当然要回!赣南的事如今基本了了,能查的能杀的都做了。只是要不要再等两天?虽然你身上的血毒是解了,但伤口还在,一路颠簸伤口必然崩咧开!玛奇草的毒,大夫说了不难解,就是麻烦和药材难找些。不过,我已经传信给家中,让他们提前准备解玛奇草毒的大夫和药材。我们是可以等你这伤口好上一点再回去的。”
“我不是担心玛奇草。”程培风叹了一口气。
“那是因为什么?”孟郁良不解地问。
程培风抬起眼帘,眺望远处,默不作答。
孟郁良撇了一下嘴,眉毛微微上挑,略带迟疑地点点程培风胸口问:“和这个有关?”
程培风顾左右而言他,转而问:“郁良,我们认识多久了?”
“二十四五年吧?”
“和长宁呢?”
“我和你认识多久,就和她认识多久啊。”
程培风摇摇头,纠正道:“少了六年。”
孟郁良神思跟着飘忽了很远,他只知道程培风和长宁郡主青梅竹马,互相心悦。可突然有一天二人却变成仇敌,个中缘由他不得而知,朋友不说他便不问,这便是孟郁良的君子之交。
遂程培风忽提起江保宁时,他有些不自在,便回:“怎么突然提起长宁郡主了?”
“玛奇草吃多了吧。”
孟郁良见程培风还能调笑,一颗心反而放下来些。
忽得,他想起什么事来,但一看程培风苍白的脸颊又将话吞了回去。
程培风察言观色一向最是敏感,撇过脸对着孟郁良,疑惑问:“有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好一点再说。”
“小伤无碍,我还没痴傻呢,说吧。”程培风气若游丝,缓声回道。
“培风,朝中之事我不懂,但此番来赣南皇上应该只派了你们天镜司吧?”
程培风点点头,疑惑的眼光回看孟郁良。
孟郁良凑近了些,故作神秘地说道:“之前杀死士的时候,有两个人,身法诡异奇特,一看就不是天镜司的,但却帮着我们杀了许多死士。”
“培风,你别觉得我阴谋论,会不会是皇帝已经不信任你和天镜司了?顺道借着赣南的事探探你忠心。”
程培风眉头一皱,脸阴沉下来,思索片刻,“不应该。来赣南这么久,若皇上真派别的人来,言家是赣南知府,不可能查不到言愈身上。”
“好吧,可能我多想了。但那两个人招法狠戾,身如鬼魅,速度极快,杀人时非常明确,皆是一招毙敌!行事风格一点不像名门正派,倒和那些死士很像。”
程培风迟疑片刻,倾吐两个字:“杀手?”
孟郁良头如捣蒜,“对!”
程培风淡然的眼眸突然一亮,他不着痕迹轻笑了一下,对孟郁良道:“别管了,或许是过路的义士。你帮我打点一下,尽快回京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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