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那天当我洗完澡从浴室走向卧室,推开门发现吴琴正在津津有味地翻着我的日记的时候,我瞬间暴跳如雷,我的脸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涨得通红,我用尽了我17年来学会的寥寥几句最恶毒的语言毫不留情地攻击她,然后指着门口叫她滚出去。
由于我的声音太大,惊动了父母,他们走进我的卧室查看究竟。我眼看着吴琴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怨恨,她狠狠地丢下日记本,从我父母两人的中间侧身穿了过去,飞快地跑到一楼打开大门,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里。
随后,我把一脸茫然的父母也推出了房间,反锁好门,然后转身无力地靠在门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我走过去捡起反扑在地板上的日记本,心疼地将被压得折起的印子一一抚平,然后想努力找出吴琴究竟看到了哪一页,她到底知道了我多少秘密,偷窥到了我多少灵魂。
可惜,我找不出任何线索,除了那几条丑陋的折痕。
到目前为止,有一件事情我已经可以确定,即是下周一我又将恢复我高一时的身份,恢复成那个冷酷高傲,不可一世的桑娜,而且这次定将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令我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是,我对这种事情竟提不起兴趣去担心,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究竟有没有看到我日记里写的对曾旭生那种乱七八糟的感觉?她会不会觉得我是“早恋”?她会不会告老师?我会不会被老师谈话,甚至被叫家长?
我不知道,我不敢想象,我感觉到的只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日期:2008-12-04 02:16:45
(四)
周一清晨,我家门前的柏油马路被前一夜的雨洗刷得干净黑亮,空中薄雾氤氲,院落里刚刚绽放了几朵月季,每片花瓣都卖力地托住几滴晶莹透亮的露水,在初现的阳光下放肆地折射出迷炫的光芒,几声鸟鸣撕开宁静的空气,卖早点的小贩个个精神抖擞地翘首迎接着街道上逐渐熙攘的人群。
我将两份早点放在自行车的前篓里,扶着车把站在路口,习惯性地看向每天早晨吴琴准时出现的方向。
突然,我想起来前天晚上自己已经亲手断送了这份友情,于是低头自嘲地笑笑,骑上车朝学校驶去。
我坐在倒数第二排,所以我习惯从后门进教室。我的动作一向很轻,而且似乎这天比往常还要轻,可是仍旧有几个人惊醒地转头看向我,目光复杂。这些目光中有一束我熟悉非常,那个曾经跟我情同姐妹的女子,此刻双眼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直想烧得我无所遁形。
我拎着两份早餐强装镇定地走到座位上,把书包放进课桌的时候,顺便把其中一份早餐也塞了进去。我习惯性地看向窗外,嘴里允吸着我的豆浆。
窗外花红柳绿,我却无心欣赏,因为耳朵不自觉地听到教室的另一边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抑扬顿挫地给一群聚精会神的女孩子们讲述着什么故事,这故事应该有点悲惨,说故事的人描述得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仿佛一直受人唆使干了什么坏事,遭到因果孽报,如今是醍醐灌顶,定要提醒芸芸众生以己为诫,切不可跟她在同一条河里湿了鞋。
“有些人啊,仗着自己老爸有钱,就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天下人都要听她的指挥。想对你好就对你好,看你不顺眼了就叫你滚,别看平时文文静静,发起火来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所以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们,千万要提防这种人,有钱人脾气大也就算了,可人家还不表现出来,小心私底下给你们穿小鞋哦。唉,我就是太老实,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今天的豆浆似乎糖放得不够,我用吸管搅了几圈都没有喝出一点甜味,反倒泛出些许苦涩。我静静地搅着我的豆浆,听着吴琴声泪俱下的叙述,感受着教室各个方向对我投来的成分复杂的目光,深深叹了一口气,是的,你吃了亏,你有苦说不出。
其实我已经能够十分从容地面对大家背后的议论,毕竟这也不是头一遭了,让我暗自庆幸地是,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吴琴的申诉,似乎都没有跟曾旭生有关的字眼,这应该可以说明她看到的最多只是我偶尔对作业和老师发的一些小牢骚,日记里敏感的地方尚保留完好。
曾旭生踩着上课铃声从后门溜进教室,屁股刚一挨到板凳就习惯性地把脸贴在课桌面上装死,叫唤又起晚了没吃早饭。
我从课桌里掏出装着早餐的塑料袋递给他,低声说,“喏,吃吧,应该还没凉。”
他于是感激涕零地接过早餐,吃前还不忘贼兮兮地问我一句,“没下毒吧?你怎么会这么好给我买早餐?”
“买给吴琴的,但是她不需要了。”我转着笔,随着老师的讲解翻开课本,低头看书。
“哦。”他也没有多问,开心地吃了起来,仿佛是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笑得一脸纯真。
我不禁怀疑今天这早点是否做得格外香甜,还是他真的很久没吃过饱饭了。看到他把豆浆喝得底朝天,还不住地用吸管吸着杯底几处漏网的豆浆,发出滋滋的声响,我不禁莞尔,“你没这么夸张吧,豆浆有这么好喝么,我觉得今天糖放得不够呢。”
“怎么会?很好喝啊。”他说完咂砸嘴,然后继续笑着说道,“桑娜,以后每天都帮我带早餐吧。”
我差一点就晕在他的笑容里,正准备点头,老师突然喊了我前面的同学起来回答问题,吓得我赶紧埋头看书。
过了一会,老师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仍旧正常地上课,转身写黑板,我才松了一口气。这时曾旭生推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以后帮我带早餐啊,放心,我绝对不赖帐。”
帮他带早餐,这是多么暧昧的事情,要是我对他全无感觉兴许我一闭眼就答应了,可当你面对一个你颇有好感的男生,尽管你做的是极尽平常之事,自己还是会觉得犹如芒刺在背,生怕别人从中看出了什么端倪,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
我在纸上写了个“不”,然后推回给他。他看了看,无奈地耸耸肩,将纸翻个面画起了格子,准备自己再跟自己大战三百回合五子棋。
他没有继续跟我纠缠这个问题,反倒让我感到有点小小的失落,我发觉自己真是个矛盾的人,他纠缠我,我就会答应了吗?还是取决于要他纠缠多少次,每次纠缠的时间要多长?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日期:2008-12-05 00:46:33
(五)
下午课外活动的时间,我独自一人绕着学校的操场一圈一圈地走,那时操场周围的跑道还是煤渣铺成的,运动会刚过,跑道上隐约可见白色粉末撒成的跑道线。我踩着若隐若现的跑道线,低头认真地一步步走着,甚至没有发现有人走到了我的旁边。
“桑娜,你干吗呢?这么有闲情雅致在这散步,不去学习?”曾旭生抱着篮球走到我的身旁,混身蒸腾着热气,头发不知是被汗还是水打湿,不太顺从地贴在他的额头上,显得有些滑稽。
我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一动,随即恢复到了原位,面无表情地答道,“学不进去,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呀,你还有学不进去的时候。我以为你就是为学习而生的呢,呵呵。”曾旭生一边转着篮球,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沿着跑道行走。
“我知道你为什么学不进去。”他突然快走两步跟了上来,神秘兮兮地对我说道。
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知道?他知道我喜欢他?不可能吧,我使劲回忆近来跟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自认为应该不会露出什么马脚,难道他已经聪明到了这个地步?
我停下脚步,神情怪异地看向他,表面镇定,其实只怕一张口心就会扑通一声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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