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不哭泣》
第46节

作者: 白小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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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将脑袋探出窗外,看到我家院子外面有个男生正骑坐在自行车上,仰头看向我的窗口。

  这个男生我很眼熟,但是却叫不出名字。在我准备下楼去看个究竟时,我猛然间想起来,他是经常跟曾旭生一起打篮球的艺术班的学生。
  我打开院子的大门,疑惑而紧张地走到男生跟前,他并没有从自行车上下来的意思,仍旧一脚踏地,一脚踩在脚蹬子上,只是伸手递给我一个白色的信封,说道,“桑娜,这是旭生要我给你的。”
  我接过信封,抬头问他,“他人呢?为什么要你来送信?”
  男生吃惊地看着我说,“他退学了啊,你不知道么?他这会儿应该在深圳呢,怎么给你送信?再说要是他人在这,还写什么信啊?”
  “哦。”我捏紧了那封信,预感里面一定蕴藏着很多秘密。
  看着男生骑车离开,逐渐消失在转角,我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色信封,然后一口气冲回我的房间,转身将门反锁上,也顾不得自己气喘吁吁,只是慌忙地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了一张折成心型形状的信纸。
  我不禁浅笑,这个歪歪扭扭的心,还是我教曾旭生折的呢,记得高一那会很流行将信纸折成各种形状,曾旭生有次破天荒地向我虚心求教,谁知他虽然聪明,还是学了许久才好不容易将那颗心折得勉强像样。

  然而我眼前的这个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心,虽然仍旧不那么规则好看,却也比他当初刚学时强上很多倍,所以在我看来那已经是我心中的完美。
  我怀揣着兴奋与害怕慢慢将信纸展开,一幕幕真相于是在我抚平折痕的同时逐渐在我眼前呈现开来。
  日期:2008-12-17 1:04:09
  (十)
  “桑娜,

  没想到我也会用信纸吧,嘿嘿,实在是我作业本都被我撕下来下五子棋了,不然我也不会费劲专门去买这所谓的韩国信纸给你写信。韩国的有啥好,不就是香点厚点花点吗?唉,可谁叫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呢?
  咳咳,言归正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深圳了。很抱歉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深圳那边的单位急缺人手,所以我自己都感觉走得很仓促,本来我也是想见你一面再走的。。。。。。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再次道歉啦,嘿嘿。
  桑娜,有很多话本来我应该当面跟你说的,可是一看到你,我就怎么都说不出口,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分班之后我会经常地想起你,所以我专门跟别人换了座位,换到你高一坐的那个方位,我想也许那样就可以更好地守护我们共同的回忆,不至于那么快忘记。
  我总是可以很轻易地在做早操的队伍里一眼就认出你,甚至每次在操场打篮球的时候,我都能很清晰地辨认出你站在走廊上的身影,每次那个身影在的时候,我就会打得特别卖力,可是每次不在的时候,我就总是输球,因为我的注意力全用来寻找那个身影了。我甚至总是故意到艺术班去找人,只是为了经过你们班的时候,可以从窗口看你一眼,你还是坐在以前的那个位置呢,这让我十分开心,呵呵。我开始学着像你一样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一想到跟你看到的是同一个花坛,同一片翠绿,同一方阳光,我心里就莫名的开心。

  呵呵,说了这么多,我都觉得自己挺傻的了,你现在一定笑得前仰后合了吧。桑娜,其实你真的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女孩子,同时你也很豁达,你不会小心眼地去跟伤害过你的人计较,只是很坦然地去接受别人的议论和冷落,虽然表面上你看起来很坚强很独立,其实你比任何一个人都重视友情和依赖友情。
  也许你又要怪我胡说八道,装着很了解你了,呵呵,但是这就是我内心深处的桑娜,可爱,纯真,美好。
  有一个字,一个分量很重的字,我自知无法也不配对你提起,这种自卑而无奈的感觉在我爸爸下岗之后尤其强烈。
  那天放学我去找你,你一定很奇怪吧?这么久以来我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注视着你,却一直无法鼓起勇气主动去找你,没想到真的逼得我一定要去找你的时候,居然是为了我爸爸的工作。
  我妈妈没有正式工作,就是接一些街坊邻里的裁缝活赚一点微薄的收入,她一听到我爸要下岗,急得直接卧床不起。我爸一辈子脾气火爆,没什么人缘,要他去求人更是天方夜谭,我妈就私下跟我说了很多回要我去找你爸爸想想办法,看着我妈每天又是生病又是伤心,我真的很难过,桑娜,你能理解吗?我是真的很难过,所以我那天去找你,其实就是为了我爸的工作,明白吗?就是无耻地为了我爸的工作!因为只要你爸一句话,我爸爸就绝对可以不用失业,我妈也不用天天以泪洗面。

  可是当我听到你唱歌的时候,我的整颗心真的都要化了,我既然连那个字都说不出口,我又怎么好意思怎么忍心让你做一件违背自己意愿和原则的事情?我不是怕你拒绝我的要求,桑娜,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拒绝我,所以我才不敢说。
  为了跟妈妈交代,我选择会考结束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了就南下打工,我家在深圳有个亲戚开工厂,刚好缺着人手,工资待遇也还不错。爸爸妈妈年纪大了,我也是时候该让他们享福了。我希望你也可以支持我,呵呵。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最后来总结一下吧,桑娜,很高兴认识你并且有机会深入了解你,老天给了我们一段同桌的时光,我真的很感恩,并且别无所求了。
  开学就是高三了,你要好好学习,凭你的成绩一定可以考上华师的,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使劲朝着你的目标努力吧,我会一直在远方祝福着你,看着你。不要想着找我,等合适的时候,我会跟你打电话,你现在只需要想着用尽你所有的力量向前冲吧。
  对了,希望等你考上大学的时候,有机会再跟你下次五子棋,让你赢我一盘。^_^

  曾旭生
  2000年6月15日”
  等我终于看完了这封信,不觉嘴角上扬,但却泪流满面。值得喜悦的是,我们彼此之间有着如此惊人相似的感觉,我将不再孤单;令人伤怀的是,这份缥缈的感情也许注定缥缈,因为他已经开始试着扯断手中的风筝线。
  有的时候,我们感觉害怕,惶恐,不安,是因为令我们牵肠挂肚的是充满各种可能性的某些未知,可是一旦当这些事情真相大白,我们便会马上制定出一个方向一个目标,并为之不懈努力,只为试图更正某些偏离了原来轨道的现实。
  擦干了泪后冷静思考,我知道自己毕竟不能也退学了跑去深圳找他,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完成高考踏出考场后的第一件事――打电话给曾旭生,告诉他我爱他。

  日期:2008-12-20 1:12:31
  (十一)
  如果你想考大学,那么高三则是一个除了学习什么都不适合干的时期。每个人都把自己埋在高耸的课本和习题册之后,每日在各科的模拟试题之间游走,你可以停下喘气,但是不能时间过长,你可以偶尔放松,但是要在完成老师布置的所有任务之后。
  对我而言,每天最轻松的时光,就是一遍遍地看曾旭生写给我的那封信。信的内容我早就烂熟于心,甚至可以背出哪一行的第几个字后用了什么标点,但是就是看不够,也许我就算将这些字吞下肚去,也还会禁不住地时常反刍。
  我每天都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拆开,之后再小心翼翼地折好,信纸上的每一条折痕都因为过多的拆折而变成颜色很深的线,仿佛要渗进信纸里面。

  有些字因为刚好压在折痕上,于是随着折痕的逐渐明显而日益模糊起来。我用笔认真地按着那些字的比划一一描绘,当新鲜的墨水一接触到陈旧的信纸,即刻便彷似注入那些折痕轨道中的血液,顺着折痕内每一根微细的血管晕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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