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荃如依旧笑着,全然不怕他所言,回说:“放心,我晁月将是个惜命之人,也只是想借此物讨个与和久井警部坐下细谈的机会罢了。”说完,他竟大方地将烟盒直接扔进对方怀中。
和久井泰雄抬手接过,赶紧低头检查,心中一冷。这的的确确是“那盒”烟,而非晁荃如借口诈他。上头刚下了死命令要对此事极密处理,今天晁荃如就带着关键证物找上了门,谁知他此间见过什么不该见的人,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不禁动了动脖子,突然觉得头顶警帽多了几分重量,变得歪斜欲落。
他给了阿川警部补一个眼神,对方便很有眼色地屏退了除他以外的旁人,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待清场后,和久井泰雄才开口,一字一字地咬牙说:“这东西你是如何得到的?”
晁荃如面带微笑,回道:“今早串了个门罢了。自是费了一番周折,但其中细节不必详说,贵方只要知道王步升的下落即可。”
和久井泰雄听着奇怪,因为王步升的动向他是知道的。自从上头知会他此事涉密,他第一时间就派人监视了相关人员的行踪,王步升这等重要角色必定在列,如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有手下的人前来报告。可为何明明并无异常,晁荃如的语气却这般笃定。
掌控全局的人明明是他,可他此刻偏偏有种被缚蛛网之中的错觉。
和久井泰雄不由得提高了十二分警惕。他小心翼翼地问:“晁六少的意思是人已不在原处?”
晁荃如偏头扫了一眼和久井泰雄办公室里的钟表,模棱两可地说:“还在,但马上就不在了。具体会到哪里去,还要看贵方的合作态度。”
这种打哑谜的说法无疑是在消磨和久井泰雄本就不多的耐性。他指节缩紧泛白,从来都是他提出谈判的条件,被迫站在另一边的滋味可不好受,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有话直说吧。”
晁荃如狡黠地笑着,戏弄对方似乎能让他心情变得愉悦。“现下刘省三巡长因为接到‘不具名人士’的秘密举报,说他辖区内有疑似间谍行为,故而正在带人前往王步升住处的路上。这么说,和久井警部应该就明白了吧?”
当然明白,和久井泰雄再明白不过,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见雀张罗。
此人伙同那个刘省三专门为他设了个局。他们以王步升为要挟条件,如若提出的要求没被答允,那么王步升必定会被刘省三带走。刘省三这杠头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此时他即便派人去救,恐怕也捞不出来了。更不提他们没有任何捞人的名义,轻举妄动反而会坐实王步升替他们做事的事实。
救人需要时间,可刘省三不是省油的灯,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此期间从王步升嘴里撬出些有的没的。毕竟小小白锡包和王步升肚子里藏的那些东西相比,只是冰山一角。
“啊,顺说一句,那烟盒里也许少了那么一两根,毕竟举报也是要讲究凭证的,丨警丨察不能随便抓人啊,您说是吧,和久井警部?”晁荃如话里有话,刺得和久井泰雄浑身不自在却又不能反驳。
“说吧,你们想做什么?”男人咬着牙问道。
晁荃如知此事对方根本没有赢面,暗暗得意。他缓缓道:“听说昨日贵方抓了不少嫌疑人,其中恰巧有个叫肖勇山的人我很感兴趣,还希望和久井警部能让我与张抱艾先生和那人私下聊一聊。”他着重了“私下”这两个字的音。
和久井泰雄果然陷入思考。晁荃如对此案的执着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能从众多嫌疑人中锁定其中一个,就说明他掌握了和久井泰雄自己都没掌握的重要线索,这不禁也勾起了这个年轻警部的好奇心。对方要求“私下”,必定是不许他们旁听的,但和久井泰雄自诩也不是任人骑在头上撒野的软柿子,进退无路他都要挣扎一番。
“此事事关重大,我没有决定的权力。二位门外稍候,待我向上级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他借口说。
和久井泰雄有没有撒谎,晁荃如还是能看出来的。可对方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毕竟王步升背后牵连甚广,谁也不想当顶在最前面的倒霉鬼。
蜘蛛缚网,自是要耐心十足。
晁荃如势作大度,爽快地点了头,带着始终沉默的张八两退出了办公室,到门外等候。
“会顺利吧?”张八两一半担忧一半自我暗示念道。在他听晁荃如说要闯日本警署要挟和久井泰雄时,他就觉得是把命都悬在了刀尖尖上,这种胆大包天的念头也只有晁荃如敢往脑子里装。
晁荃如安慰说:“他们只能答应。”
“总觉得他们会留有后手。”和久井泰雄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张八两知此人暴戾急躁但却不蠢笨,花花肠子比不过晁家人但也不少,不得不防。
“那我们也是骑虎难下,只能见招拆招了。”
张八两深深看了他一眼,问:“刘巡长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计划?”
这回,晁荃如没吭声。他的沉默已经是种回答,张八两惊讶出声:“你没说?”
“嘘。”晁荃如示意对方压低音量。
张八两自觉失态,赶紧左右环顾,在确认周围没有人偷听后,才继续道:“那你这不是把刘巡长卖了吗?”
“他们之间本来就有矛盾,在刘巡长眼中这不过是日本人又一次截胡。”晁荃如不以为然,说,“事后我会亲自跟他解释。倘若不瞒着他,怎么瞒过日本人的眼线呢?电话里可说不清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晁荃如所说虽然在理,但张八两心中仍旧过意不去。在他看来,晁荃如打电话给刘省三让他去抓捕王步升却不告诉他后续安排,转头用此事作为筹码与日本人交易,这就是背叛和利用,而自己则成了帮凶。他过不去这道坎儿,心里起了抽身走人的念头。
晁荃如是敏锐的,他竟然看破了张八两的想法,开口提醒他:“此事缺你不可,你此刻若是放弃,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王步升依然会被日本人劫走,而案件真凶我们也不会再有机会找到。”
“你这也太过卑鄙了。”张八两直言不讳道。
而晁荃如却不在乎。“我只求一个真相。”
张八两不能苟同,但为了不让刘省三白白受气吃亏,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只是不再与晁荃如交谈,独自生起了闷气。
和久井泰雄这个电话打得时间有点儿长,来往皆是日本人的丨警丨察局里自然也不会有人客气地给他们端茶看座,两人站在门口没了交谈便不觉有些尴尬起来。
就在晁荃如犹豫要不要辩解两句时,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阿川走出来,跟他们说:“和久井警部已获得上级允许,二位请随我来。”语气生硬,听不出感情,说完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晁荃如扫了张八两一眼,对方却没看他,只是跟了上去。
阿川警部补将他们带到一个审讯室样的小屋前,推开门说:“你们要的人就在里面,十分钟后我们会把他带走。”说完似是表达态度,转身就离开了,干净利索。
晁荃如往屋里望,巴掌大没有窗的小黑屋里确实拷着一个人,虽是坐着,但目测身长约莫五尺二三,身量与张八两当日在加藤清之介被害现场推测的差别不大。他点点头,迈了进去,走到桌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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