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月光,在树梢时隐时现。
冷风吹来,却没有凉意,因为父子二人已喝得热血沸腾。
“扬,喝光了没?”父亲拿着空酒坛问。
“我,我还有一点点。”
“喝光喝光。酒品即人品,喝酒不能偷奸耍滑。”
陈扬二话不说,又拿着酒坛喝酒。
但是,在喝光的同时,陈扬也醉了。
看着瘫倒在堂屋门口的儿子,父亲默不作声,一动不动的坐了十多分钟。
然后,父亲扛起儿子,把他送到屋里的床上,盖上被子,又傻看了一会。
“扬,爸在家,你长不大。爸走了,你就长大吧。”
父亲伸手,在儿子的脸上碰了碰,毅然决然的起身而去。
陈扬烂醉如泥,昏睡不醒,看不见父亲出门……
第二天早上。
陈扬被哭声吵醒。
睁开眼一看,床边围坐着母亲、大妹、二弟、二妹、三妹和小弟,个个都哭得撕心裂肺,泪如雨下。
爷爷和奶奶站在床尾,也是老泪纵横。
“出,出什么事了?”陈扬一脸茫然的坐起身来。
小弟哭道:“大哥,咱爸被公丨安丨抓起来了。”
陈扬曾的下床,推开弟妹们,要往外走。
门口有个丨警丨察,一脸威严,伸出一条胳膊,把陈扬挡了回去。
陈扬愣在门边,想起昨晚的父亲。
特别是父亲的眼神……
过了一会,在陈家搜查的丨警丨察们走了。
留下两个人,陈扬都认识。
一个是区派出所所长狄国梁,一个是公社武装部部长兼公丨安丨员童四平。
这两位与陈家颇有渊源。他们不但是与陈扬父亲同一年的兵,还曾在同一个部队服役,是真正的老战友。
两个老战友,把陈扬单独叫到堂屋,把他父亲昨晚做的事告诉了他。
昨天晚上,父亲把陈扬灌醉后,拿着一把杀猪刀去了蔡家。
父亲当着蔡家人的面,杀死了回家探亲蔡宝福,并留下一句话六个字。
“冤有头,债有主。”
然后,父亲把蔡家人赶出家门,放了一把火,把蔡家六间房子烧得一点都没有剩。
最后,父亲直接去公社,给公丨安丨局打电话自首。
两位老战友还告诉陈扬,为了能让陈扬参加高考,他父亲曾去县里向蔡宝福求情。
让陈扬心痛的是,父亲还在县机关门口下跪,整整跪了两个多小时。
男人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和父母,可想而知父亲当时是什么心情。
父爱如山,父爱不朽。
两个老战友临走时,看了看家徒四壁的陈家,各拿出五块钱塞给了陈扬。
陈扬竟然没有流泪,也没有难过。
突然,屋里又响起了哭声。
二弟跑出来喊道:“大哥,咱妈,咱妈晕过去了。”
母亲多年患有头痛症,多次去医院检查,也没有明确病症。
每次昏迷,都是好几天不醒。
这几年,母亲病情稳定,没有昏迷过。
这次应该是父亲出事,母亲急火攻心,才会旧病复发。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顶头风。
陈扬也算有经验了,急忙把母亲抱出来,放在自家的手拉车上。
大妹和二弟拿来两条被子,一条垫底,一条盖上。
陈扬拉着手拉车就跑,大妹和二弟在后面紧跟。
到了公社卫生院,陈扬抱着母亲往里闯。
以前母亲生病,都是中西医结合,一边打点滴,一边扎针灸。
可这一次,王院长检查了一下,摇头说治不了,让陈扬把母亲往县医院送。
陈扬心急不乱,明镜似的。眼前这个王院长,与蔡家关系好,说不定是在趁机落井下石。
陈扬伸手,一把揪住王院长喝问,“真的治不了?”
王院长吓得脸色惨白,“真,真的,你赶紧送县医院吧。”
陈扬不啰嗦,将王院长扔到一边,抱起母亲往外走。
从公社到县城,少说也有十五里路,没车没船,只能继续使用手拉车。
陈扬让二弟回家报信,自己拉着手拉车跑。
可大妹跟不上了。
“大,大哥,你慢点。”
陈扬停下来,“大妹,你上车,抱着咱妈。”
“大哥,这样你行吗?”
“少废话,快点。”
待大妹坐到车上,陈扬又拉着手拉车飞奔起来。
一口气,陈扬拉着手拉车赶到县城,一口气都没歇。
到了县人民医院急诊室门前,陈扬早已累得不行,直接就趴在了地上。
大妹抱着母亲大喊“救命”。
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出来,推着一个移动担架。
母亲还是昏迷不醒,被放到了移动担架上。
陈扬吩咐大妹,“快去,告诉医生,咱妈得的是什么病。”
母亲被推进了急诊室。
大妹很快回来,“大哥,我跟医生说了。”
陈扬还是累,但勉强起身,靠在手拉车上。
“大妹,你去找找方玉婷医生。”
大妹应声而去。
方玉婷医生,七年前曾在陈蔡公社陈家大队插队,当时就借住在陈扬家。
后来方玉婷去省医学院进修,回来当了医生。
陈扬一家待方玉婷很好,方玉婷感恩,现在也拿陈家当亲戚处。
过了一会,大妹牵着方玉婷的手急步而来。
不等陈扬开口,方玉婷就说,“小扬,你别急,我先去看看。”
兄妹二人等了十几分钟,看到方玉婷从急诊室出来。
“小扬,你妈这次病得厉害,初步检查是脑梗。”
常清不懂,问道:“什么叫脑梗?”
“简单说,就是脑血管堵塞了,血脉不畅,引起了偏瘫。”
“能治好吗?”
“说不好,应该能治好。不过,需要住院治疗。”
陈扬不吭声了。
大妹小声说,“大哥,咱没钱。”
陈扬脱下右脚上的布鞋,从里面摸出两张五块面额的钞票。
这正是父亲的两个老战友给的。
“方医生,我爸的事你知道了吗?”
方玉婷点点头,“嗯,早上就知道了。蔡宝福那个混蛋,被你爸砍死以后,还被他家里人送来医院抢救了一番。”
听方玉婷这么一说,陈扬才想起来,蔡宝福曾“欺负”过方玉婷。
那时候,蔡宝福还是公社革委会主任。
方玉婷当时是大队赤脚医生。一个晚上,蔡宝福闯进大队医务室,强行玷污了方玉婷……
“小扬,我帮你办理住院手续。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先帮你垫上。”
“方姐,谢谢你。这钱你先拿着,回头我找同学借钱去。”
方玉婷帮着办妥了住院手续。
母亲从急诊室出来,直接送到了病房。
陈扬让大妹守着母亲,自己去收费处打听。
“同志,我想打听一下。刚才有个住院病人,是方玉婷医生帮忙办理的,她一共交了多少押金?”
收费处的护士,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翻着一对白眼反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病人的儿子。住院的钱,是方医生帮我垫的。我问问,就是为了把钱还给方医生。”
女护士不屑的看看陈扬。
陈扬有耐心,女护士不说,他就不走。
女护士翻了翻手上拿着的登记簿,“住院押金六十块。方医生签了字做担保,但只交了三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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