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没有什么,老同志么,服从组织安排,曾志辉一直是一个好人,组织上决定的事情从来不找理由,他家里那些人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谢团长有些感慨。“从内心里讲,我不想让曾志辉转业,那么老实一个人,而且多年来一直是团里学习的榜样,何况是我和政委一手树立起来的,可我也不是曾志辉一个人的团长,也不是给自己家里当团长,部队在变革,尤其我们这种技术密集型部队,能力素质偏低的人,再好也只有让走。”
“是呀,曾志辉得走,部队变革,大浪淘沙,除了我们要让一些人转业之外,也许会有许多人自动要求出局,现在什么都讲究成本,部队也是,也得讲究成本,我们有时候和开公司的一样,员工忠于我们的事业必须是基础,而且得有能拿得下工作的能力。我们除了要不断地更新通信手段,提高业务能力,也得打赢人才战略这一仗!”
“明天就动身,曾志辉的老家离陶城不远,就二百来公里路,你去好好做工作,也是为曾志辉减压。”谢团长说了话就递了一支烟给了罗主任。
陶城的西边罗主任从来没有去过,出了关中平原,切诺基就开始慢慢地爬坡,山愈走愈荒凉,天愈走愈倾向东南,一路上高大的乔木慢慢变成低矮的灌木,等走到曾志辉老家的境内时,灌木就变成了低矮的蒿草。路过县城时,罗主任就接了已经在县城休假的曾志辉,一路向他的老家行驶。车子在山村的土路上踯躅前行,司机和车子一起小心翼翼,沿路的村落有贴了瓷片的小楼房,更多的却是土块垒成的瓦房,也有黄牛喝足了山泉水,孩童拉了牛的尾巴悠闲地仰着身子任由黄牛牵了自己爬坡,时有技术娴熟的拖拉机司机在山道上驰骋,见了罗主任的切诺基便惊讶地停住让路,司机的眼神好奇地向里张望,罗主任感觉到曾志辉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又被喧闹的黄尘带来的苍凉淹没了。
进村时候罗主任着实吃了一惊,切诺基转过一道弯,一个自然的村落随即展现在了面前。这时候罗主任就看见进村的荒地上摆放了几面锣鼓,老汉老太小伙媳妇孩童挤满了一地。大家一看见穿了军装的罗主任下车,一老者手里的鼓槌一挥,震天价的锣鼓声便喧闹了开来,手足无措的罗主任才要说话,曾志辉就不好意思地开口了说道:“主任,您不要介意,说实话,我每次回来都这样。”
罗主任“哦”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再吱声,忽然就明白了何以曾志辉的亲朋好友来了连队吃饭时那么放得开了。
日期:2008-10-31 20:3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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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曾志辉的家人乡邻让罗主任感动了不少。本来是他做人家的工作来了,却没有料到人家如此开通明白事理。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个挥舞鼓槌的老者,也就是去过曾志辉连队的堂爷爷便大声指挥了几个十几岁的小孩让在切诺基旁边打地铺看好车子,说阶级斗争这根弦时刻不能放松,罗主任的车是军车,千万不要让人破坏了。那几个小孩正要嘟囔,老者手一挥就喊道:“鸡肉给你们留着,放心,明早起来吃!”罗主任想说车子不用看了,看老者的表情话到嘴边就停了下来。心里想这个老头迷信起来说曾志辉当干部是先人的坟埋好了,严肃起来又害怕有人破坏解放军的车,心里一时间对老头的感觉很是复杂,看来老头把解放军真是爱到骨子里去了。
晚上在曾志辉家低矮的土坯房子里,在不太明亮的灯泡下,村里人把罗主任和司机、曾志辉一起拥上炕,让他们盘腿坐下,周围就又坐下了好多老人和曾志辉的父亲。于是开始上菜,菜一上来却是土豆切了丝或者片凉拌了,盛在九个不大的碟子里,碟子呈三行在一个木盘里整齐放定。罗主任正惊奇,一股酒香就飘了进来,有壮年人手托了一个锡壶,模样颇像花瓶,便开始给客人们望茶碗里斟酒,那酒倒进茶碗,似乎还在滚动,却看不见执壶的中年人怕烫。
“这是黄酒,喝着香,醉了却了不得,窜筋骨,活血!喝!”堂爷说了话就端了茶碗和罗主任碰。罗主任一尝,就感觉这酒醇厚绵甜,酒味十足,于是乘着烫味就喝了。旁边的陪客们也“咂咂”有声地吸溜着喝,大家文雅地夹菜,罗主任就想这些人做了主人到文雅起来了。
大概喝了七八壶之后,罗主任感觉酒有些上头,这时候大瓷盆的土鸡也就上了席,堂爷爷给罗主任夹了一只烂熟的鸡腿就开口了说到:“罗主任,志辉早晨往村部来电话了,说你今天要大驾光临,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大爷,您看事情是这样的,我看您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志辉转业是部队上的政策决定的,他年龄大了,再说我们这个部队,需要的是高学历的干部多一些,志辉回到地方上,照样能干好,还是干部待遇。”罗主任有些尴尬地措辞。
“哈哈,我全部知道,志辉给我说了,我什么都知道,我想问问罗主任,不兴说假话哦!志辉今年要自己不走是不是就不算个好军人?”堂爷爷笑哈哈地问。
“这个嘛,说实话,要是为了自己单个的因素,不服从组织不愿转业就不算是好军人。”罗主任看堂爷爷爽快,就直截了当地说了。
“那就好,志辉必须转业,我孙子不管咋说,一定要当个好兵呀!”堂爷爷一口喝了一碗还发烫的黄酒,“说实话,我给你们团长打电话,无非是想让志辉再在部队上多干几年,罗主任,政策我不懂,我今天想问句实话,现在还兴成分不,地主富农成分?”
“爷爷,现在不兴这个了,早就不兴了,爷爷是地主的,孙子照样可以参军,只要他本人热爱部队。”罗主任觉得老人有趣。
“那我说实话,我当过兵!”堂爷爷的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就不再吱声了,大家惊讶地看着堂爷爷,有人不住地向堂爷爷递眼色,堂爷爷却不理会,继续说道:“我当过国民党的兵,杨虎城手下的,还是班长!”
“哦,爷爷您是老兵了,杨虎城将军为国家作了很大贡献的。”罗主任也惊讶了。
“实话说,西安事变的时候,我在华清池负责警戒的!我班里十四个人,听话得很,杨虎城被杀之后,我带着我们班的弟兄们跑了!不给狗日的干了!”爷爷的山羊胡子在昏暗的灯泡下向上撅了一下说。
“失敬,失敬!”罗主任慌忙端起一碗酒敬了爷爷说。
“我给国民党当兵,注定成不了气候,那时候国民党反动呀,所以我孙子给共产党当兵,我就感到荣耀,乡里乡亲指望志辉当官了将来提携他们,我一直说部队上要提携也成,首先你得是那块料,狗肉上不了席面的东西,想提携也没有办法,现在看来指望志辉提携后人们没有希望了,那就靠狗日的一个个自己去闯荡,咱总不能为了后人把志辉给毁了吧?半辈子的好名声了,不容易,我这个当先人的得体谅娃娃,今天听说你要来,我就想给团长那个电话打得冒失了,说到底,我还是爱解放军,那阵子要有高人点化,我早投奔共产党了,说到底,还是我们爱解放军。”堂爷爷喝得有些多了,话就多了起来。
“志辉是英雄,转业安置的时候,地方政府会考虑的,他是为国家,为部队做出贡献的人,国家会把他安置好的。”罗主任看着堂爷爷说。
“呃,这样的,志辉为当一个好兵,所以才拼了性命保护咱部队上的通信设施,通信设施重要。当年西安事变的时候,我偷偷看过蒋介石的房子,房子不大,外间就一张小桌子,上边铺了一张白布,有一个黑色的电话,可惜他没有来得及要电话,我们早把线给掐了,嘿嘿!电话不通,他有天兵天将也无可奈何,嘿嘿,嘿嘿嘿。”堂爷爷显然已经醉了说。
“爷爷,您明白这个道理,我真的很感动,通信不是小事!”罗主任也感觉自己身子有些发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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