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已经快六点钟了,我有点儿饿,她也饥肠辘辘。我提议一起去吃点儿东西,鉴于她上次大费周张的策划了那顿晚餐,我决定这次抓住主动权,找个邻近的地方,速战速决。结果,公主不想出门,她说:“咱们叫外卖吧。”也好,我也懒得折腾,于是打电话叫了外卖,两个人傻呼呼地在家里等。兮兮突然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一下子把我问愣了,因为我常听别人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这个问题倒是没有人问我,所以我也没有现成的答案给她。不过,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大概是因为刚才我说我喜欢LISA RAY,她才问我女性审美标准。我想了想,便向她描述了起来:“有个性的人比较容易吸引我的眼球,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还没说完,她便不耐烦了:“不要听官话,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连个铺垫都不让我铺啊。”她笑,揽过我的手,跟她的手臂缠叠在一起,垫在桌子上,趴了上去。我跟她说:“别拿我的胳膊当枕头,容易麻啊。”可是抽了一下没抽出来,看她懒洋洋的,也不忍心打扰她,心想等麻了再说吧。于是我望向窗外,看着晚风拂过校园。“快说,别跑题。”她半梦半醒还不忘了这事儿,真是小孩儿。我被她逼得没办法,又感染了她懒洋洋的状态,于是用右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对她说:“我是个好色的人,喜欢美丽的事物,更何况是女人。但不要天生尤物的,我更喜欢有个性、有修养、有内涵的女人。容貌嘛,清秀就好,重要的是气质,更重要的是情趣相投。这一点,交朋友是最重要的……”睁开眼睛,眼前的她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天啊,我的左手已经开始麻了,于是往跟前拉了拉椅子,盼着送外卖的赶紧来。
(八)
“你快来。”听着兮兮电话里风急火燎的说这三个字儿,我翻身从床上坐起,心里一下子紧张的不得了。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没想到对面却传来喜滋滋的腔调:“我爸帮咱们借的行头送来了,呵呵,好漂亮。”我当时一脑门子的无名火,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有一个说法,忘了是说年轻人的血液温度还是体温来着,总是比年长的人高一度。所以她们会冲动,会充满激情,会不知所谓,会……虽然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了,但认识兮兮以后,我一直用这个说法来帮助自己找心里平衡。因为可怜的睡眠问题,我在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能打上一个盹,是我仅有的幸福。可是,就这么被毁了。毁就毁了吧,让我救火我还觉得英雄有用武之地,结果却是让我去看两件破衣服。唉,演出的时候都会穿的啦,何必这么心急。
心理活动的频率远比我打字的手指头灵敏得多,当我反应完了,正准备拒绝她,可是还没张嘴,电话已经挂了。唉,我又抖落一地的叹息。心想,88年出生的应该是属龙的吧,你这一惊一乍的,怎么比孙悟空还能折腾。话说我是属猴的,都跟不上你这一出又一出的戏码,神啊,世风日下。
缓了一会儿神,挪动我的老胳膊老腿,下床冲了个澡。前一天新买了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就搭在旁边,顺手拿来套上,又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宽松的白色亚麻衬衫,就出发了。事实证明,那天穿裤子真就对了,否则春光乍泄,后果不堪设想。
我到的时候,兮兮正穿着行头在家里拧搭。她拉着我上楼去她的房间,一路走的都是莲花步。我插着口袋就看着她拧,满心无奈的替她累。别说从大门口一直拧到上楼,就是让我拧到楼梯的那个距离,估计我下半辈子就得成植物人了。不过,有功底的人就是不一样,她这一拧搭,还真不是“乱花渐醉迷人眼”的疯魔,袅袅婷婷,颇有几分古代佳丽的神韵。
我的衣服就吊在她房间的衣架上,我凑近看了一,回头望了她一眼,表示有个交待。这丫头精力也太旺盛了,上楼以后还在对着镜子顾影自怜,做出各种程式化的动作,期间还夹着“吃吃”的笑声。我觉得她真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小孩儿,刚才还在用抽风式的方式逼迫你参与她的游戏,才这么一会儿就坠入到自恋的情境里去了。我倚着门框,百无聊赖,看着她跟镜子里的自己较劲,随口说了一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什么?”她回头问我。
“我说你这一通拧搭,‘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笑,问我:“是表扬吧?我听着像表扬。”
“是,古人的赋,我借来表扬你的。”
“谁的?什么?”
“不会吧,你爸是古典文学教授,你居然没读过曹植的《洛神赋》。”
“sdkfj dkal fjdks lafek fd;a f kjiey eqprowq bnmcs(我不懂法语,随便敲几个字母意思一下)”她随口说了一大串法语,然后看着一脸不解的我说:“你还博士呢,还不是听不懂我说什么。”
牙尖嘴利!可我又没什么话可以接下去的,事实上我真的听不懂嘛,于以只好暗气暗憋,立在门口悄悄地恼羞成怒。
“发短信给我呗。”兮兮依旧自顾自的照镜子,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
“嗯?”我还沉浸在恼差成怒中,一时没缓过神儿来。“什么?”
“《洛神赋》。”
“好长一大篇,还不得把手机发爆了。”
“那就默写给我吧。”
“那也好长。”
她转过身来,直挺挺地站着,直挺挺地看着我,说:“那就写主要的。”
唉,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缺点就是脾气太好了,过于隐忍,万事以合为贵。虽然恼羞成怒的劲儿还没过,我还是决定写几句应付一下。我走到书桌前翻找纸笔,一偏头正看见兮兮正对着镜子模仿古时的女子行礼,于是一个坏主意爬上我心头,我趁她不注意,悄悄凑到她身旁,一把把她推倒在床上。可能是我太过用力,又可能是水袖太长了,结果我也被带倒了。本来是想折磨一下这个自恋的小丫头片子,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根本不怕痒,相反我却是含羞草,一指头也碰不得。结果,我拼了老命才按住她的两只手,可她的长头发却一直在我的脖颈上打滚,这丫头还在我耳边吹气,搞得我半身不遂,傻笑不止。正搏斗着,一抬头看见门口站了个人,我失口叫了一声:“师母。”
(九)
“疯了?”师母笑脸相向,我却窘得要死要活。她走过来看着气喘吁吁的兮兮,帮她解下罩在外面的戏服,随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又回过头来整理着女儿被弄乱的头发。还不忘低头看看翻身坐起的我,怜爱地拍拍我的脸:“我们这个是人来疯。”又转过头去说兮兮:“你师姐是个文静的人,别老动手动脚的闹,你看她多不好意思。”是啊,我当时恨不得要钻到地缝里面去。因为挣扎,更因为窘困,我的脸红得发烫,从师母眼中的一颗小杏儿,彻底变成了熟透的番茄。
导师也跟了进来,站在门口,看着床边围着老、中、青三个女人,一脸的莫明其妙,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我起身告辞,兮兮说:“我送你。”我斩钉截铁地说:“不用了。”这个丫头太恐怖了,一向谨慎如此的我,跟她呆时间长了都乱性,以后真是要绕着走了。她却一直陪我走到楼梯口,我头也不回地下楼,出门,听到她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别忘了短信《洛神赋》。”
事实上我一直没有短信她,事实上一开始是不想短信,后来就忘了。虽然又去学了两次戏,一周一次的见面,兮兮也没有追问。我想,可能她也忘了。
台湾团来的那一周,我想死的心都有。我在会议上宣读了论文,跟兮兮按原定计划唱了那段《长生殿•定情》,接受了一系列专家和高人的品评和指导,谦恭而又怯懦地连连称是,还充当了导游导购,带着一大票人满S城转啊转。最后一天的告别晚宴,兮兮也来了。台湾团的老先生特别喜欢她,赞她有“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气质。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一阵阵地替那人喊冤,心想你是没见过她非梨花、不带雨的时候。
筹觥交错,推杯换盏。台湾团里有位先生,号称是海量,真喝起来也确实酒量惊人。喝酒只喝白的,而且喝白酒是要论碗的,喝完了还要行令、猜拳,很有古代豪侠的感觉。我过敏性体质,从来滴酒不沾。即使不过敏,我也不会饮酒,我是那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让自己失态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这种约束力是先天后天双重结果,以至于后来想要放开怀抱,也找不到释放自己的出路了。
席间,我走到户外去透气。一屋子的人声鼎沸,空间里充斥着浓烈的酒味儿,让我觉得有些窒息。还是出来的好,皓月当空,夜阑人静,我心里也恬淡。
“《洛神赋》。”
我回头,对面站着兮兮。阴魂不散啊,阴魂不散,我一看见她就想起自己像个番茄一样的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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