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学问完,游宴平又在举手的人当中,点了一位男同学起身提问:
“傅老师,请问您是怎么看待戏腔歌曲的?”
这句话直接让江时亦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因为自己就是从事这个行业的,很怕傅老师会有偏见。
毕竟现在很多主流媒体,都会把戏腔当成京剧国粹来推广。
而有些唱戏腔的歌手,也会误导粉丝,让他们以为自己唱得就是京剧。
导致很多唱戏腔类流行歌曲的人,直接进了国家队,被人尊称为老艺术家。
傅砚清想了想,只淡淡道:“艺术种类不同而已,就像摇滚乐、喊麦、嘻哈一样,我不欣赏,但我尊重。”
如果说认识江同学之前,他对戏腔歌曲还是不愿谈及的程度,只因为对她的印象不差,便改了观。
美好的人,总是能够让他——接受起新鲜事物来更柔和。
傅老师的广阔胸襟、海纳百川,很快又赢来一片掌声。
江时亦将心重新放回到肚子里,才试探性的举起了小手。
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在私下行程里,她有问题都可以沟通。
只游宴平还是点了她的名字,这两天一直受她恩惠,这点情面总归要给。
江时亦站起身来,虽没有酒壮怂人胆,可对于自己想知道的,总是颇勇:
“傅老师有爱人吗?”
傅砚清再次扶额,愈发觉得跟不上这些思维跳跃的小朋友的节奏。
他笑了笑,看着江同学的目光中也格外柔和。
这个姑娘好像对他身边的女人格外感兴趣,上回冒冒失失的问他手机屏保,这次又问他隐私。
若不是知道她唱古风歌曲,还以为她的职业是狗仔,可自己并不是明星呀。
“没有爱人。京剧就是我的爱人。”
“自从母亲和姑姑过世后,还没人对我的终身大事这样操心,谢谢你的关心。”
一直被锦鲤附体的江同学,这次也没有踩到傅砚清的雷点。
已经尝试过一次冒险,这次纯粹是富贵险中求。
担心他会不高兴,可又忍不住想知道。
也许是他对自己,总是生不起来气吧。
游宴平又请一位申江戏校的老师起来提问,那位女教师说:
“我想请问傅先生,是怎么看待京剧没落的。”
关于这个问题,傅砚清从未有一刻停止过思考。
今日也算有机会做个汇报总结,他说:
“就像摇滚乐,不能因为自己不听,就以为这项艺术没人欣赏了。”
“在我看来京剧并没有没落,且蒸蒸日上。”
傅砚清说完,那位女教师没有坐下的打算,继续提问:
“那您觉得京剧在当今,没有民国时期火的原因是什么?”
即便是傅砚清对京剧厚爱,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实事。
他说:“其实我对于把京剧定位成国粹无感,甚至我并不觉得它比摇滚乐、话剧、粤语歌……高大上。”
“从前它是一项跟相声一样接地气的艺术,只不过后来净化舞台,强行把它拔高到一个脱离烟火气的高度。”
“外行对京剧总怀有偏见,喜欢它的人强行吹捧;厌恶它的人又说它是封建糟粕。其实京剧并不是大家戴着有色眼镜臆想出来那样,误以为都是歌颂才子佳人、忠心报国的。其实也有《珠帘寨》这样表现老财迷和大流氓的戏。”
又陆续点了几位同学提问,游宴平看着师父坐了太久,确实累了。
随即跟钱主任打了声招呼,将这场讲座结束了。
出了会场,立即有很多教师学者紧随其后、围了过来:
“傅老师,您讲得太好了!简直入木三分,振聋发聩啊!”
“现在确实有很多外行跟有病似的,一会一句戏子演尽悲欢离合,台下伤春悲秋……其实大家都是普通人,少给京剧演员加戏。”
“现在的演员拿了片酬,难道也能因为收视率低就不拍了吗?京剧演员拿了演出费,自然不会因为台底下没观众就不唱。跟敬业不沾边,也没什么【人不听,鬼听】之说,只不过大家都是正常人而已。”
“每次外行祸害国粹被戏迷批判了还在狡辩,说以后京剧没落了别怪年轻人不听。暂不说现在依然有很多年轻人喜欢,如果没落了,那就没落呗!好像听几段戏腔歌曲就成传扬京剧的有功之臣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明显意犹未尽。
傅砚清的确有些累了,只不好拂了青年学者的热情,虽未说什么,但始终带着和善笑意。
钱主任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提议道:
“时间不早了,这会儿也该吃午饭了。客随主便,傅老一块去吃个便饭吧。”
毕竟是自己请来的贵客,同事总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傅砚清不想让他们再去那样的馆子破费了,抬头看见校内的教职工食堂,提议道:
“就在这吃吧。”
“是!”游宴平也附和道,只不过比师父更干脆:
“南方菜码小,我都不敢伸筷子。这是让人尝味儿,不是奔着吃饱去的,不实惠。”
“尤其昨儿那地方,盘子看着挺好看,菜就一点点,只怕都是在卖包装和口碑呢。”
“食堂很好,我毕业几年了,还真想念大学食堂的味道。”
钱主任见两位如此坚持,自然也不好傅老吃得,自己一个小小的主任就吃不得。
一面说着:“傅老果真平易近人,那我就委屈您了。”
一面跟几位同事一并进去。
“有什么好委屈的,学生能吃,我们不能吃?”游宴平说话间,已经跟师父一块去自助餐选菜了。
“正好看看申戏给我们京剧界——未来的中流砥柱每天吃什么。干不干净,有没有营养。”
大家陪着笑,都说,“都是祖国的花朵,肯定干净又卫生。”
落座后,傅砚清边吃饭边跟钱主任语重心长道:
“我打算在津组建青年京剧团,申戏如果有好苗子,务必推荐给我。各个行当我都要。”
对于江时亦不从事京剧行业,始终是让他遗憾的。
更好奇她入学考试时,唱得是哪个行当,哪一段。怎么中途会改去唱戏腔了呢。
傅砚清在申江的讲座结束了,不打算继续逗留下去,很快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盛京了。
钱主任十分有始有终地去机场送了他,游宴平在晨光熹微的早晨,看见他的身影十分惊讶。
“我记着没跟您汇报我们的行程呀。”
师父不想打扰更多人的工作和休息,尤其还不确定对于他的欢迎,会不会是虚假繁荣。
如果一切拥护和爱戴都是事先安排,跟教师的职称挂钩,跟学生的学分有关,那莫不如保持冷清的真实。
“傅老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无影去无踪啊,让我想送一程都难。”钱主任说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知道您不兴排场,我这不是谁都没通知?只不过您对我有知遇之恩,就让我送一程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走?”游宴平依旧保持着惊讶。
“江同学说的。”钱主任很快就将江时亦出卖了。
“她也来了么。”傅砚清话音刚落,便本能地望向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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