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小小一只，才停了车的江时亦，正买了两杯豆浆过来。
　　“傅老师，我没有故意打探您的隐私，只是在app上订得酒店，游学长退房后，系统有记录。”
　　她努力解释的小模样十分认真，仿佛生怕面前的男人、误会自己是跟踪狂。

　　傅砚清倒是不知道，自己的看法，对她来说很重要吗。
　　“钱主任太客气了，你一个月少说也得往盛京走几趟，到时候来家里作客。”傅砚清对于申戏相送，总要有一点表示。
　　钱主任欣然接受，“自然要登门拜访，只要傅老不嫌我麻烦就好。”
　　傅砚清招待谁都没有多高的规格，自然也就没有麻烦一说。
　　只看向江时亦，“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以后你不要为我跟人争执。”

　　没有回答他是否相信她的坦诚，继续劝勉道：
　　“小小年纪，别总是那么老气横秋。我不过是普通人，偶像包袱不要那么重。”
　　江时亦终于反应过来傅老师说的是什么，她有些困惑的抬起眼眸，同他对视：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
　　网络上的争论只发酵的一夜，便被官方出手迅速平息了，还是被他了看到了吗？
　　“宴平说的。”这样看来，徒弟猜得没错。
　　江时亦在想：以后会更谨慎些，尽量不打扰到他。

　　只这样的话还未出口，已经先听他说：
　　“我也会努力做好，尽量不让你为我这么辛苦。”
　　管好自己的毛病，控制好自己的脾气，让江同学多把精力放在学业上。
　　虽然这对他来说很难，因为有些乱像就是不吐不快，有些跳梁小丑不整治不行。
　　她从未觉得喜欢傅砚清是一件辛苦的事，虽然有时看得见摸不着确有几分熬人。
　　“我很少用手机，如果你有事找我联系不到，就跟宴平说，他会转达。”
　　说罢，已经将徒弟的手机号给了她。
　　“好。”她抿了抿唇。
　　游宴平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提醒了句：
　　“师父，咱们该进去了。”
　　“嗯。”钱主任很快过来跟他握了握手，说：

　　“傅老，您托我办得事，我一直给您留心着呢，还真物色到一个好旦角儿。”
　　“现在不比从前，民国的角儿都是科里红，您爷爷在时，十七岁就挑班当老板了，现在哪有什么京剧神童，都是在那尬吹。”
　　“现在的京剧演员，艺术真正成熟的，还得是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既经过戏台洗礼，经验丰富。也没有太老，免得气力不足，一个人撑不起一整台戏。”
　　毕竟自己演得吃力，戏迷看着也累。
　　这也是钱主任对姜渭城十分理解的原因，申江戏迷护犊子，他不省点力气多唱几年，以后怎么办呢。
　　“我们学校那几个研究生班的，都是青瓜蛋子。有天赋的不少，毕竟没天赋也吃不了这碗戏饭。但不敢贸然拉到傅老跟前，入不了您的法眼，也怕吓坏了他们。”
　　“不过要我说眼前就有一个。”
　　“谁？”游宴平迫不及待脱口而出了句。
　　“戴吟。”钱主任说完，傅砚清将这个姑娘回忆起来。
　　关派唱得的确规矩，难得生在申江，却不洒狗血。
　　“只不过她脾气有点古怪，傅老如果有意栽培，我倒是能去跟京剧院说说，将她挖到津城。”
　　傅砚清求贤若渴，对于天选之子，自然是来者不拒。

　　他离开申江有如雁过无痕，虽是京剧界现役辈分最大的、也最有资历的。但在频繁邀请名师过来讲座的申江戏校，不至于引起长期广泛思潮。
　　只在江时亦一个人的心底、种下一枚小小的种子，期待秋天可以结出果实。
　　可惜秋天很快就要过完了，看样子，明年春天也不会开出花朵来。
　　上午的专业课结束，江时亦回到二人宿舍楼，拿起手机不自觉地去翻傅砚清的微信。
　　他的头像很简单，一张纯白色底图，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由得让她想起自己爸妈的微信头像，一个是兔子，一个是青草地，十分般配恩爱了。

　　手指落在上头，很快敲了一行字过去：
　　【傅老师有考虑开设某音账号吗？很多戏迷都期待看您分享日常动态。不需要多专业，随手街拍或者碎碎念都可以。当然，偶然来一段清唱就更好了～】
　　傅砚清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只过去的很多精力都放在京剧演出、和音配像的工作上，很少将目光分给线上。
　　本身对潮流不热爱、不敏感，已经落后于互联网时代好几年了，陡然间拾起也并无不可。
　　他那边很快答应了：【好。】

　　虽然他不会，但活到老学到老，问问江同学就弄明白了。实在不行让徒弟来操作。
　　江时亦不知他是出于礼貌搪塞，还是被自己说服了，都因为收到他的消息而雀跃。
　　【谢谢傅老师。】
　　后面习惯性的加上表情包，但考虑到对面身份贵重，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傅砚清：【不客气。】
　　非常懂礼貌的一位前辈老先生了。
　　江时亦不愿草草结束这段对话，又将自己在字母站剪辑的视频分享了过去。

　　不是傅砚清从前演出的完整全折，而是同一唱段的多人演绎。
　　视频的标题是：【京剧合集，被傅砚清公开处刑的老生——卖马耍锏】
　　里面则是一个很多老生演员，演绎的京剧《秦琼卖马》中耍锏的一折。
　　他在最开始，后面依次是姜渭城，还有几个盛京、申江京剧院的头路老生，每人一小段，视频足足有十五分钟。
　　他第一次看便觉得眼前一亮，这种形式十分新颖，屏幕上还有戏迷实时互动：
　　“傅先生这时候也不年轻了，腿却踢得最高最好，青年演员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和傅老一比，其他人踢得这是什么玩意儿！”
　　“萌新不懂就问，戏中人是拿了两根大筷子么？”

　　傅砚清看着看着就乐了，前半生经历过太多盛誉，这点赞美不会引起他情绪太大波动。
　　只是发现这个猛然间，闯进自己生活里的小姑娘，蓦然给他带来这么多从前不知道的惊喜。
　　视频结尾的部分，打眼一看就是个坤生，耍得不怎么样，但很可爱。
　　弹幕上也在刷屏：“这是up主艺考的片段嘛？这个女老生也太漂亮了吧！我可以～”

　　江时亦给傅砚清分享过视频，便接到了好朋友的电话。
　　章青青在电话那头似是十万火急：“时亦，我在学校旁边的奶茶店等你。”
　　她“喂”了一声，还未询问她什么事这么着急，那边已经有些心虚的挂断了电话。
　　免不了让她怀疑章青青是不是被人绑架了，不过哪有歹人会在奶茶店绑票。
　　听她那语气还是忍不住担心，江时亦未做迟疑，拿了宿舍的钥匙便出去了。
　　她本身不是跟谁都自来熟的交际花，一块吃饭、一块上课、一块占座的朋友，就只有一个章青青而已。
　　在校园里独来独往惯了，学业繁重之余又热心搞事业，更没太多闲工夫参与各种联谊活动。

　　使得本就没有结交欲望的她，新认识的朋友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