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25 11:24:38

　　二十二.言听计从
　　（二）
　　一进屋，马亚蓉赶紧关上门，我还以为她做得这么神密兮兮的是要给我讲金晓敏的事，谁知道她却不理我，径直往通厨房的门走去。她刚要开那道一直紧闭着的厨房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这敲门声不大，却吓了马亚蓉一跳。她立在那里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又走回去开那扇刚关上的门。谁也没想到，是相公娘子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篮里是只漂亮的小母鸡，咯咯咯地柔声细语的叫。

　　“听说你身体不好，给你拿只鸡来补一补，乡坝里也没有其它东西。”麻姐喃喃地说，走进屋来，从篮子里拿出了那支鸡。
　　马亚蓉一边招呼麻姐坐，一边寒喧道：“你想来看我就来，又拿什么鸡！你们乡下也不容易。”
　　麻姐没有坐，手脚无措地站在门口，说是要走。
　　“你如果有事，就说吧，梅梅不是外人，是勇扬的侄女。”马亚蓉又叮着说，然后转过头来告诉我，“这是相公娘子，啊，你还不认识相公吧？”
　　“认识。”我说，“幺舅出事时他来过。”
　　“即然这样，那我就说了。”麻姐迟疑了很久，才又喃喃道，“相公现在在外面有人啦，要和我离婚。说来都羞死人了，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大儿子建中都在你们局里工作了，还离什么婚哟！真是丢人现眼的。我想请你替我劝劝他，你们是一起在武汉念的书，你的话，他听。”
　　“好，事情我替你办，这鸡你还是拿回去吧。”马亚蓉一口应承下来。
　　“那就谢谢你咯。”麻姐满脸的感恩载德，“送出去的鸡，那有拿回来的。成都坝子里的农民，不象我们老家，虽说还是辛苦，搞得好的，也不比你们当国家干部的差，一只鸡也算不得啥子。再说啦，你也常买东西去看他们……”
　　“啊呀，这鸡象是要拉屎了，”马亚蓉突然惊叫了一声，提起鸡，小心翼翼地开了半边通往厨房的门，又随手关上了。只听见鸡咯咯咯地在厨房里叫，其余什么也听不见。马亚蓉在厨房里很呆了一阵，呆得久得麻姐不停地用不安的眼光看我，看得我也很不自在不耐烦起来。我只好一边咕噜，咋个哩嘛，还不出来，一边站了起来，准备去厨房看看。这时，马亚蓉才慢慢地仍旧开了半边那扇通往厨房的门，走了出来。她手里带出一筲箕四季豆和一个装菜的篮子，她把菜篮子放在园桌旁，把筲箕里的四季豆倒在圆桌上，让我理，然后就咚咚咚地踏着古旧的木地板，走进了里面一间屋。

　　当马亚蓉从里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一瓶五粮液。她把酒放进麻姐的竹篮里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中秋了，你让儿子们去请他回去过。他好两杯，这个你拿去，这酒就是相公爸也未必能搞到。过节嘛，让他喝一喝。碍着儿子们，他不会不答应的。尤其是大儿子的话。”
　　麻姐千恩万谢地走了，马亚蓉在她走时还叮嘱了一句；“记住，一定把老大也叫回去。让大儿子去跟他谈，事情就好说多了。”
日期：2012-03-26　10:47:50

　　二十二.言听计从
　　（三）
　　马亚蓉送走了麻姐回来，让通往外面的门开着，自言自语地说：“我看还有哪个来？”说着就也坐在圆桌旁理起了四季豆。突然，她忍不住发出“哈，哈哈，哈哈！”一阵阵短暂而古怪的笑声，就象一个人高兴过了头似的。
　　“你发啥子神经哟？为啥这样笑哎？”我诧异地问。
　　“我居然可以吃相公家的鸡了。”马亚蓉得意地笑着说。这使我突然想起从交际处走小路去东二巷路过的那个不同凡响的深宅大院时，马亚蓉的无端恼怒。其实她是知道那大院的，她恼怒的是她不甘居人下。她现在虽然仍旧没有任何官职，可她已经尝到了一丝丝拥有实力的甜意。一旦这实力变成了权力，那求助她的人就会迅速增多，迅速扩大，她将会成为许许多多人生活中十分重要的核心，这也是她极端向望的事情。

　　“相公都会有外遇？”从一开始，我就不敢相信麻姐的话。
　　“听说是相公的父母不喜欢麻姐，给相公在外面找的。”马亚蓉说。
　　“那你见过那女的吗？”我的好奇心又被鼓舞起来。
　　“见过。”马亚蓉咧了咧嘴，弄不清楚她是笑还是蔑视，“你想，相公那样子能找到啥子真心对他好的嘛，还不是看他爸那块老红军的招牌。那女人你看了就清楚了，一副扭扭捏捏、嗲嗲娇娇、装疯卖傻的样，动不动还要相公照顾咧。相公都是个要人照顾的，他从小都是麻姐经佑大的。麻姐是他的老婆，也是他的妈，他的姐，他的保姆，他的佣人。相公哪里会经佑人嘛！只是他碍着父母的面，不能不这样做，我看那事就不成。让相公的儿子出面，尤其是大儿子，连相公的爸妈都不得不买这个帐，老两口惯适那大孙儿惯适得不得了！这样就给了相公一个堂堂皇皇的台阶，让他好下来。”

　　马亚蓉边说边站了起来，关上外屋的门，嘴里叽咕道：“这下该没人来吧？”说着就往那扇通厨房的门走去。她的手刚搭上厨房门把手，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这回又是谁呀？”我和马亚蓉诧异的互看了一眼，忍不住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进来的是金晓敏。一进门，金晓敏就丧着脸说：“我的事又搞不成了，……”
　　马亚蓉没有回答她，停了一下，低声问道：“吃了没有？”
　　“吃什么呀？都下午了，我还没吃中饭咧。”金晓敏哭着声说。
　　那时候的人，见面打招呼就是问吃了没有，不过随口一句问候话而已，没想到金晓敏还真赖上了似的，实打实地回答没有吃。我有些不忿地抬眼盯了她一眼。马亚蓉却不动声色，顺手从放在桌边上的菜蓝里拿了个红彤彤的大蕃茄递给她道：“看这蕃茄有多好，吃个解解暑吧。”那时候，水果还是非常缺俏的东西，人们常常吃生蕃茄当水果，蕃茄虽卖得也很贵，总比水果的价便宜点儿。
　　金晓敏接过蕃茄，边说边走了出去；“我去水管子前洗洗。”
　　一会儿，金晓敏又象个孩子似的嘟着嘴踱了回来说道：“那蕃茄是烂的，我丢了。”
　　马亚蓉二话没说，赶紧去菜蓝子里再拿，可是已经没有这么又大又红的了，只好拿了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小得多又有点青的蕃茄给了她。马亚蓉仍旧闷着头，和我一起理着放在桌上的四季豆。金晓敏接过蕃茄，没有坐，也没有走，只是底着头，站在马亚蓉身旁，嗯嗯呜呜的说：“她有亲戚，挑唆她狮子大开口还来要钱。……其实乡里的房子还有他这么多年来的存款全都给了她，……”

　　我盯了盯俩人，不知道她们在搞什么鬼，当着金晓敏的面，又不好问得，只有埋头理四季豆。过了一会儿，马亚蓉才很轻声的对金晓敏说：“我再想想法子，让人去疏通疏通。如果对方坚持要呢？你们给我个底线，给，还是不给？”
　　“嗯……给。”金晓敏很不情愿的回答。然后又站了一下说，“他还在我屋里，我去给他说，看他咋个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