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煎熬:我在川大南门外开火锅店的故事》
第6节

作者: 雷立刚
收藏本书TXT下载
  虽然,《马前进八年》被猛将兄遗弃或者不小心丢失,竟然碾转到旧书地摊上,我依然为“小马哥”欢欣鼓舞。
  看来我是老了,所以我变宽容了,确确实实不是愤青了。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改变了很多——以前只听流行音乐,而此时居然开始听老柴、肖邦;以前只读古诗,而此时起居然看从来嗤之以鼻的现代诗,那一堆地摊上买回的价格便宜得匪夷所思的现代诗歌集子里,我比较喜欢翟永明、欧阳江河以及柏桦、韩东、杨黎、何小竹的诗作。
  不妨摘录一首欧阳江河的《一夜肖邦》
  只听一支曲子,

  只为这一支曲子保留耳朵。
  一个肖邦对世界已经足够。
  谁在这样的钢琴之夜徘徊?
  可以把已经弹过的曲子重新弹奏一遍,
  好像从来没有弹过。

  可以一遍一遍地将它弹上一夜,
  然后终生不再去弹。
  可以
  死于一夜肖邦,
  然后慢慢地、用整整一生的时间活过来。

  可以把肖邦弹得好像弹错了一样。
  可以只弹奏旋律中空心的和弦,
  只弹经过句,像一次远行穿过月亮,
  只弹弱音,夏天被遗忘的阳光,
  或阳光中偶然被想起的一小块黑暗。

  可以把柔板弹奏得像一片开阔地,
  像一场大雪迟迟不肯落下。
  可以死去多年但好像刚刚才走开。
  可以
  把肖邦弹奏得好像没有肖邦。
  可以让一夜肖邦融化在撒旦的阳光下。
  琴声如诉,耳朵里空无一人。
  根本不要去听,肖邦是听不见的,

  如果有人在听他就转身离去。
  这已经不是肖邦的时代,
  那个思乡的、怀旧的、英雄城堡的时代。
  可以把肖邦弹奏得好像没有在弹。
  轻点再轻点

  不要让手指触到空气和泪水。
  真正震撼我们灵魂的狂风暴雨
  可以是
  最弱的,最温柔的。
  下面的落款是:1988,11,成都。这离我读到此诗的2005年,已经过去整整十六年多。我实在太喜欢这首诗了,以至于有几分庆幸——我与这个曾写出如此美好汉语的诗人,竟然同在一城,我们也许在相隔十六年的时空间隔里先后走过这座城市的同一个地方,先后吃过同一家小馆子,先后看过同一处风景——更绝妙的是,在所有那些时候,我们都彼此不知。

  这使我心里对成都陡然充满了温情,自从离开成都在全过转了一圈后又回来到成都,我比以前更爱这座城市了。
  (一夜肖邦)
  日期:2012-03-06 21:30:54
  8
  2005年12月底,装修终于基本完成,我在火锅店里面用木板隔了个小小的储物间,放置我的一些东西,以及一张小小的弹簧床。摊上铺盖,这样我就没有必要再租房子,可以直接睡在火锅店里。

  因此,这个“小煎熬”不仅是我的火锅店,也是我的家,我对它感情自然非同寻常。
  没等墙面和吧台的油漆干透,我就搬进“小煎熬”住下了,原因是我以前在郭家桥南街3号院所租的房子到期了,房东严肃地拒绝了我继续租一周的提议。
  不过也无所谓,我可以和“小煎熬”更早地亲密接触了。
  只不过,我深刻体会了又一个简单的常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有,那必定通过另外某种形式的付出来补偿的,比如承受某些不爽。
  睡在“小煎熬”里的头几个夜晚,我每夜都会被浓郁的油漆气味熏醒,眼睛酸痛,眼泪汪汪,像鸦片鬼犯瘾了那样。每当这时,我就将“小煎熬”的音响开到最微小的程度,独自坐在黑暗里,听肖邦或者流行歌曲,同时不断反省自己。遗憾的是,最终我终究不能反省出什么。
  有些清晨,天快亮的时候,我总是完全失去睡意,早早走到窗前,看那阳光像花束一样慢慢地、慢慢地,在窗台上逐渐绽放开来。“小煎熬”里那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桌子与凳子,被那微弱的晨光扫过,仿佛一下子就拥有了灵性,陡然变得不平凡起来,闪着幽暗的亮度,就像当年夏潞头发的色泽。
  我突然觉得,是到了该把夏潞完全忘记的时候了,我不能让她老出现在我的生活幻影里,我应该还能爱上别的什么人。

  那段时间,还快马加鞭,招了两个服务员,一个洗碗工,一个厨师。川大南门那边人流量大,我只需要在火锅店门口贴出招聘启示,就很容易招到了人,根本不需要去劳务市场。
  而且,这还有个好处:来应聘的人,一般也租住在这一带,无需我提供住房。为了节约成本,服务员和洗碗工,招的都是大嫂。厨师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看着到很老实。
  2006年1月1日,我26岁生日这天,我的“小煎熬”正式开张了。由于当时没告诉任何曾经的熟人,所以,开张那天,既无花篮,也无熟客,显得十分冷清。
  我以前没做过生意,并不把这放在心上。没想到的是,如今连大嫂级的服务员都成了势利眼,她们一看你没有朋友,手里又紧紧巴巴的,立即就没了刚来应聘时的那种谦卑热情,陡然没把我看在眼里了,喊她们做事,也爱理不理的。
  我的火锅店从一开张起,食客就不多,生意就清淡。这条街离热闹的科华广场那么近,来来往往的人又这么多,为什么火锅店的生意就好不起来呢?我想过很多原因,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所以然。反而是一周后,一个来吃火锅的中年大叔,给我指点出了迷津——

  原来,做生意,是要扎堆的。
  川大南门一带的火锅店和“串串香”等餐饮类小店,都基本集中在科华广场与川大南门之间,以及科华广场里。人们的消费习惯是喜欢进行对比的,因此,同一类型的店子开在一起,便于消费者对比选择,聚集的消费者自然会多,而消费者一旦往这一片集中,自然大家都生意兴隆。
  我这条街,则基本不是吃饭的店子,有私人牙科诊所,有书店,有卖服装的,有卖建材的,还汇集了好几家小酒吧。所以,从开火锅店的角度讲,这条街是“假口岸”。而我之前浑然不曾觉察。
  大叔半开玩笑地建议:“不如你把火锅店改行成小酒吧算了,扎堆啊。”
  我在心底苦笑了一下,想,“哪还有钱去改造装修啊。”

  不过,对于酒吧,其实我是很熟悉的。我对成都就眼桥一带的酒吧演变,非常了解。
  成都曾经有一个生意特火的酒吧,叫“1216”,位于90年代中期川大东侧门外的培根路上。
  我进十二中读书时,正是培根路酒吧街最鼎盛之际。培根路起初仅仅是川大东侧门外普通的一条小街。1996年,川大与科大合并之后,原本最热闹的文化路校门被封,而东侧门依然开着,大量的人流开始从东侧门出入,培根路便一下子火了起来。
  那条路又小又挤又旧,并且有一个脏乱的露天菜市,但很具老成都的市井味道,何况离川大留学生宿舍楼很近,有大把老外晃来晃去。
  在第三世界国家,有一个普适的规律——老外多的地方,第三世界美女就多,第三世界美女多的地方,第三世界成功男士和伪成功男士就多,于是,所以很多酒吧应运而生。
  2001年,念大学二年级之后,我们几个就经常泡培根路的酒吧,逐渐了解了很多其中的“道道”:这条小街上,最早的一家叫“老房”。
  那家门面窄小的酒吧,所产生的效应一定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老房”的第一任老板是95年在川大读书的两个研究生,读研的三年也是开酒吧的三年,“老房”至少使他们挣了三十万,并且在97年毕业离开成都时轻松地以5万元转让出去。
  那时候的培根路除了“老房”等少量酒吧之外,更多的是茶馆。茶馆的生意也好,但利润毕竟不如酒吧,在“老房”暴利的榜样带动作用下,一家一家的茶馆开始转向,将铺面简单装修一下,换换风格,摇身一变就成了酒吧,其中包括一度号称培根路生意第一旺的“1216”酒吧,也是这么转型而来的。
请按 Ctrl+D 将本页加入书签
提意见或您需要哪些图书的全集整理?
上一节目录下一节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