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要爆裂开来,太骇怕的缘故。
我那僵直的姿势没有改过,然而纵使我闭上了双眼,脸底下,颈后处却渐渐湿了。
脸底的是泪,颈后的是汗,冰凉的水晕子一直侵到肩膀底下,冻得我浑身酸痛,脑门子
更是直发胀。仿佛有一世纪那么湮久那么的长远,一阵猛烈地摇撼将我从可怖的意识里
唤醒,突来地骚扰使我战栗了好一会,我隔了半晌,才敢睁开双眼。
只见大哥又是紧张又是惶恐的一副表情,光听他语气,就晓得他有多焦灼了:“存
义!存义!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是不是魇着了?你的样子好怕人……”
我愈发心神皆碎,五脏俱伤,顿时虚作一团倒了下来,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战役
中逃生出来般。
“存义,你怎么了?”
我答不出半句话来,皆因整个人都崩溃了。
“存义,你不要吓我!”
我也哭不出声来,只觉得彻骨的疲倦。
“存义,你怎不说一句话?”
我眼前渐渐是一片漆黑,慢慢的也就失去了知觉。
日期:2009-9-4 9:02:00
在迷迷糊糊之中,我感到好像有东西在拉扯着我,分割着我,有一种被撕裂的痛苦,
从胸口一直抽痛到指尖。我努力要睁开眼睛,然而头痛欲裂,我挣扎着要起身,却感到
有一双厚实的手按倒我,一个关怀,熟悉而又忧心忡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存义,你快别起来,好好地躺着,你在发高烧呢!”我努力集中目光,终于看清
楚大哥那张亲切的脸孔:
“我……我……睡……了……很……久……?……”我虚弱地问。
“今早我醒来时,见你直挺挺地坐着,闭着双眼,满脸满身是湿漉漉的,喊你又不
应,嘴唇抖得发紫。后来我大力摇你,你睁开眼一会便昏厥过去,之后我替你擦风油和
按摩,你仍不醒。我慌起来找楼下药材店的中医师给你把脉,他说你是吓破了胆,喝了
几剂定神茶便没事了。”大哥一边回答一边用冷毛巾压在我的额上,不断帮我拭去脸上
的汗水,“你晕过去后便一直发高烧,睡了大半天了,我见你迟迟不醒,还打算打电话
找个西医上门给你诊断,幸好你现在醒来,我就稍微放心一点。”
这时候,大嫂刚好捧了脸盆走来,见我醒转,遂道:“你发高烧的时候,口口声声
喊着门呀门呀,喊打喊杀的,叫得那么响,屋顶都给掀掉了。”说完,投我以狐疑的神
色。
一提及“门”字,昨夜那可怕的光景骤袭心头,就像一把刀一样从我心脏刺过来,
我费力地转开头,泪水不可遏止地流下来。
“存义,怎么了?”
大哥不问还好,经他一遍一遍蔼声地问我,我实在受不了,满心骇怕之余更是罪孽
深重,再也抑制不住,弓着身子,一阵阵地痉挛,开始放声大哭,浑身不停抖动,拚命
用手捶着床,泪水染湿了大半衣襟。
“存义,我是你大哥呀,有什么事不可以告诉我的?”大哥用试探的口吻道,“发
生了什么事叫你怕成这个样子?你碰上肮脏东西?还是惹上了降头?抑或被人威
胁?……”
可见大哥也看得出我是在害怕,怕到脚软,怕到半死不活的。
“存义,你是我亲弟弟,天大的事,有大哥替你担当!你不用怕,没事的……没事
的……”大哥重重覆覆是那一番话。大嫂这时也插口道:“依我看,二叔一定是在路上
踩到人家祭鬼的祭品,所以惹上了邪妖,我听人家说,九皇爷的神符驱鬼最灵,”转头
朝大哥说,“老公你还不快点去讨几张回来镇压镇压,顺便带瓶符水回来给二叔喝,说
不定就好了。”
大哥闻言,旋即匆匆出门。
日期:2009-9-4 9:03:00
屋子里只剩下大嫂和我,两个小宝不见踪影,想必是到邻居处玩去。
大嫂劈头第一句就是:“你看到了什么?”她的脸色也变了,分明她也不安了大半
天。
我已停止哭泣,但声音仍便塞:“她——来——了——”
“昨晚?”
“嗯。”
“你没眼花?”
“我……没……眼……花……”
“她——可——是——来——取——你——命——?——”大嫂的声音颤抖、沙哑、
身于摇摇欲坠。
我摇头。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顷刻,她总算平静了下来,又恢复平日那镇定淡漠的表情和语气:“她既然没加害
于你,又怕什么来!”
“她……很……恐……怖……”
“七孔流血”。
我摇头。
“卷着长舌?没有脚?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我又摇头。
“像她死前的形状?”
我再摇头。
“她既然不是七孔流血、卷着长舌、没有脚的在屋里飘来飘去,又不是像她死前的
核突形状,你怕什么来?”大嫂双眼一瞪,板着脸,扎煞着双手,没好气地道,“李存
义,一切不过是你的幻觉,你再这样自己吓唬自己,迟早神经错乱进青山!”
“绝对不是幻觉,我是真的看到她!”我歇斯底里的喊起来,朝大嫂身后的大门一
指,“她就出现在那道大门里面!”
“什么大门里面外面的,我都弄不懂你讲什么?”大嫂噗嗤一笑,“瞧你,搞到自
己都神经兮兮了。”
“我没看错,我的脑袋很清醒,”我悲哀沉郁的呻吟起来,“她真的找上门来了,
她的整个身子,完全嵌在那扇大门上,她瞧我时的眼光,是绝顶地深恶痛绝……”
“慢着!”大嫂打断我的话,“你说她的整个身子完全嵌在那扇大门上……”说着,
不由的也回头对着大门直盯着。
我点头。
日期:2009-9-4 9:04:00
“啊,我想起来了!”大嫂忘形地拍起手掌,“我听人家说过,但凡那些死于非命
的阴魂,由于没人给予超度,魂魄只能时聚时散地在阳间飘荡,是没什么功力的,顶多
是显现一下吓吓人,再不弄点声音唬唬人,压根儿就没本事报什么血海深仇……”
“哪……她……的……整个身子……完全嵌在……大门……上……是……怎么回
事?”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大嫂做了个告慰的手势,“幸好昨晚我们在屋里熏了甘文
烟又撒了米粒和茶叶,加上咱们家拜的又是关帝爷和大伯公,她即使施展全力凝聚魂魄
要显现吓唬你,却功力仍有限,只能嵌在门上。”
“单是如此,一个我都不够死啦!”我的一颗心仍在害怕地抽痛。
“我就没见过这么怕死的男人!”大嫂啐了我一口。
“你当然不怕死!你都没人性,你什么都不伯!”我回嘴。
“李存义,你又要吵架?”她吼道。
“发生了这样的事,惹了这么大的祸,你难道心里一点也不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即使我们没有目击命案的发生,她一样难逃劫数!即使换作别
的人,也未必会出手相救。这个年代,只有锦上添花的份儿,没有雪中送炭和见义勇为
的事情,当时你若是见义勇为,十个李存义也不够死啦!”大嫂拗着脸气冲冲转身跑开,
须臾,又一阵风似的拐回我眼前来,她骂我时,往昔的风情尽敛,眼白突突地好难看,
骂的内容,更难听:
“李存义,你再这样下去弄死你自己没人可怜你,你可别拖垮我,她找上门来又怎
样?有本事动老娘一根头发,我也豁出去了,找桶黑狗血泼她,瞧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永
不超生!”
“你真狠!”
“我狠,她不敢招惹我,鬼也一样欺善怕恶,她如果要报仇,应该找那凶手才对,
怎么找上你来?你是她恩公呀,如果不是你报的警,她暴尸荒野,不是更惨么?”
说得我无言以对。
却依旧是惴惴难安。
想瞌上眼再睡片刻,但仍是头痛欲裂,无论如何睡不着,愈发烦躁起来。
不久大哥也匆匆而返。
日期:2009-9-4 9:05:00
他从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几张黄色的神符,一一的解释给我听,说是一张贴大门,
一张黏玻璃窗。一张折好压在我枕头底下,另外一张燃了化灰混和白开水饮服。
“我本来是要去九皇爷庙的,半路碰到一个朋友,他告诉我咱们附近的何仙姑的符
更灵,他还告诉我以前他的一个侄子中了人家的降头,喝了何仙姑的符水,第二天便龙
精虎猛,后来契给何仙姑更是百邪不侵哩。”大哥一头说又一头忙着递给我悉悉索索抖
响着的一袋东西,道,“里面全是元宝蜡烛纸箔一大堆,何仙姑说怕你撞到什么邪物,
烧了它便没事了,不过烧之前先用七色花和柚叶冲干净身子,七色花和柚叶也都在袋里
头,我全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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