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李敬术以下,陈凤娇订立的规矩是上三等和至上三等,可以依照那条规矩,与楼内姑娘随意往来。
其用意其实很明显,那就是希望让那六等厨艺人,因与楼内姑娘往来、从此被她死死的控制住。…
能让她用此方法,达成控制后厨厨工的目的。其实根由就是两点:其一是后厨的人收入低,能养活自己都不错了。一日不出头,一日就休想有钱去娶妻生子、去成家立业。
其二呢,自信于她调教姑娘的手段和心计。事实也证明,她那不是自负、是契合实际的自信。
因为从前有过厨工内部通婚、迎娶本楼姑娘的往事。
那位姑娘嫁给那位厨工以后,虽是夫妻俩出去另起炉灶。
可是有她调教出来的姑娘在那儿,只要“揽月楼”需要,那位厨工就会屁颠屁颠的跑回来帮工、而且还是不收分文的义务劳动。
曲立三是个什么身份呢?一个龟公,可有可无的龟公。
他,自然是不在允许内部交往、内部通婚的许可范围之内了……
心中早有谋算,把所有人掐得死死的。
陈凤娇不惊不乱,诡笑着道:“规矩是老娘立的,我说对谁执行,才会对谁有效。我立那规矩,是对护院和后厨阶级高的人。肖三郎,我何时说过,是对所有人都有用了呢?”
老谋深算!
听其言,肖章知道这都是陈凤娇早就谋划好的,也看穿了她那条规矩其实就是在收买人心。
不过肖章是谁呀?两世为人的见识,又怎会真的被一个黑心老妖婆给压制住呢?
淡淡一笑,肖章道:“依太祖皇帝所立祖训,同朝为官、品只相同者尚不可区别对待,要一视同仁、同工同酬。怎么,陈妈妈您这里,连太祖皇帝的祖训都要悖逆,就不怕落个欺君之罪吗?”
言辞犀利,肖章这明里是说陈凤娇在违背大梁朝祖训,实则就是在控诉她对待手下不公。进而,又要混淆视听、搬弄是非,用欺君之罪震慑她。
那么陈凤娇会怕这些、这些肖章摆明在用的阳谋吗?
事实是,听完肖章这番话,陈凤娇还真就知道怕了。
她害怕的原因,并非是肖章这种小伎俩的阳谋自身,她害怕的其实正是那是太祖皇帝的祖训。
祖训的概念是什么呢?那是所有皇室成员,乃至全国上下都必须遵守的。
违背祖训,就是数典忘祖。在大梁这个朝代,不孝是重罪、是要遭到朝野共弃的。
陈凤娇一心还在想着有朝一日,她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能够被老皇帝正式册封。从而彻底与青楼出身做个了断,进入皇宫、去荣华不尽地过完余生。
心存此念,自是不敢违背太祖皇帝的祖训。
若是她违背了,那么朝堂那些仕子出身的高官,会死死地堵在她进宫的路上,让她只能遥望宫门空悲切……
心有谋划、便生惧怕。陈凤娇只能迅速低头、选择妥协。
看着肖章的目光异常凶狠,她却气短声低地道:“没想到,你这贼厮居然如此了解大梁国法与祖训,平日里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呀!好吧,一千三百八十两,利息我也不要了。你拿来钱,我就把卖身契还给龟三、还他个自由身。”
知其所想、打其短处。
眼见自己的阳谋威逼得逞,肖章一挥手:“门外的兄弟,再拿出一千三百八十两来,换我曲兄弟一个自由身。”
话微停,肖章突然目光凌厉扫视了一圈楼上楼下的人群,大声说道:“也请这里的诸位记住,从即日起,再无龟三。有的只是我的兄弟,他叫曲立三!谁敢再以旧称唤他,休怪我不念旧情。”
社会很单纯,单纯的是谁有钱、谁就是大爷,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肖章挥挥手,一千六百多两银子就被人送到了陈凤娇眼前。
这不是有钱,在楼内众人的眼中,这是十足的暴发户、实在太有钱。
有这么多钱,还有了昭烈堂最牛的十七个人之一的夏光裕给撑腰。
所以当肖章最后说出谁也不得再叫“龟三”的诨名的话以后,所有的人全都没了声音。还有几个相熟的甚至是连连点头,纷纷地附和响应……
就在陈凤娇无奈地谴人,到后堂去拿出肖章、曲立三的身契,准备交给二人的时候。
“想要拿走你的学艺契,你问过我这个做师傅的意见吗?”李敬术闻讯刚来,一走入大堂、便是大声冲着肖章发出了质问。
听到师傅的质问声,肖章急忙转身、躬身道:“师傅,这事儿还真不必征得您的同意。我只是求个自由身,没说离开您、不给您做徒弟了呀!”
“此话何解?”
顽固、保守的李敬术,略显愕然、气愤不减地道:“你拿回了学艺契,便不再是这‘揽月楼’的人。不是这楼内之人,你又怎么继续做我的徒儿?你这贼厮,是不是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想把老子给绕进去呀?”
幺蛾子,肖章却是在搞个很大的幺蛾子。
不过这个幺蛾子,是他李敬术为师不尊。是他先想着要用那么多阴谋,把肖章彻底变成他的工具,硬生生地逼着肖章搞出来的。
是要把他绕进去,不把他绕进去,肖章很清楚受制于人、最终处处受人压制。自己永远别想达成理想,永远只是条任人摆布的咸鱼,休想翻身。
不过肖章做的这一切,本意上并非是忘记了李敬术的恩情,要做不孝、不义,忘恩负义的人。
本意决定心迹,心迹决定行为。
李敬术的话说完以后,肖章依旧躬身不起:“师傅,我以学艺契、如约留在这里,就是任人摆布的半奴半仆。我以自由身留在您身边,就单纯只是您的徒弟。只要您不赶我走,相信谁也没办法把赶我走。”
有理有据,肖章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不卑不亢。说的周围的人群里,许多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不给他接话的机会,肖章直起身来:“我若只是仆、是奴,胸中大志是空谈。一旦这个学艺契达到了七年之期,便是再想去参加科举、怕是一个匠籍亦便将我挡在科举门外。”
士农工商,四种户籍都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可是在这四种户籍之外,其他的户籍都无法参加科举,
奴、婢、仆、娼的契约,一旦签订那就是无限期。除非有人赎回,否则一辈子都无法改变其户籍。
而学艺契,七年之约。
签约达到七年,按照大梁国法仍不能出徒、自立门户,撑起匠门一行的,便会被自动转为仆契。…
转为仆契的后果是什么呢?不在四籍、是为贱民,不可出仕、不可轻易改换户籍……
这些赤果果的现实,肖章知道、李敬术自然也很清楚。
他是只有李宁儿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如果他有个儿子,以李敬术的心性。他肯定也会玩了命似的、想尽办法让他的儿子改换户籍,不再为匠、不再为奴为仆。
知现实如此,但顽固的李敬术仍然心存不满,愤愤然地道:“我怎知你保住士籍,日后会不会真如你所说、一直留在我身边。你这小子的贼智诡思,我是实在不敢信。”
明明是大智大慧,只因他无法完全掌控,如今就被李敬术给变成了贼智诡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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