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9-18　20:22:15

　　36.
　　在柳州张公岭的非洲村，与我茅棚相邻的几家老乡交往较多，相对更熟悉一些。
　　一个是河南平舆县的付士民，比我小两岁，已经结婚并有两个孩子。他是第二代流民，与其父及六个兄弟姐妹住在一起。因其父亲是地主成份，在家呆不下去，趁60年挨饿跑了出来，再没回去，其母70年代因病死在外面。直到1983年农村分田到户后，其父才带几个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回了老家安家，但农忙在家种地，农闲季节仍然出来混生活，倒是省了家里的粮食，多少还能带一些钱回去。而成年的他已经不再适应农业生产，一直在外未回去安家。后来把四个孩子送回去上学，由其父亲抚养，现已成人，种地或打工。

　　另一个是河南商水县的牛新，比我小三岁，也是第二代流民，因其家庭是富农成份，在家时其母亲受不了众人欺负自杀，父亲和奶奶敢怒不敢言，全家出外流浪。
　　八一、八二两年，我家多数时候是和付士民及牛新一家结伴外出乞讨。
　　八二年的时候，牛新已经二十岁。去云南时，竟然在讨生活的过程中聊上了一个云县当地的小姑娘，带了回来。当然，那里的生活环境很差，每天爬到大山上，在零星的石缝里种下三三两两的玉米，没法管理，靠天吃饭，真的比流民生活还苦。
　　牛新结婚后，生了一儿一女，九十年代中期，转行做广告生意，并在柳州买房安户定居，彻底放弃了河南老家。现其子女大学毕业后，儿子在广州工作并安了家，女儿分配到南宁铁路部门工作并嫁在南宁。
　　因为牛新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了个云南小妹做老婆，经众多老乡回老家时添油加醋的吹嘘，惹的很多原七在家务农的大、小光棍心神不宁（至今河南农村还是有很大比例的光棍群体），纷纷在农闲时间外出讨米，以碰运气。
　　当时虽然已不再按成份分等级，但之前受压制时经济上的贫困差距并不会马上消失。加之年龄已经偏大，打光棍几乎成为必然。

　　这部分季节流民的想法很实际，冬春季在家闲着也没事，出来讨米全当见世面了，还躲过了冬天的严寒（大平原上冬天很冷，农村至今也没的取暖设施），能碰到桃花运更好，碰不到也没什么损失，还省了粮食赚了钱，能改善点经济条件，或许以后在家还能找个二婚。
　　付士民有一个表哥叫郑小山，是河南上蔡县岩桥乡人，因是富农成份，适龄时没能找到对象成家。听说常年漂泊在外、居无定所的牛新找了一个云南大姑娘，不由心动，自忖自己有家有地，还有三间泥墙瓦顶共40平方的房子，找个姑娘更是轻而易举？因此便随付士民出来，做了季节性流民。随其一起出来的还有同村的郑旦旦、郑毛毛，均是光棍。
日期：2009-09-19　22:43:15

　　37.
　　这些人出来后面临一个问题，都是二三十岁的单身男人，自己到处跑容易被当成坏人收容遣送。孙志刚一个大学生都没能幸免，何况这些气质比大学生差的多的农村光棍呀？为免此忧，他们总是和有家有孩子的熟悉老乡一起外出。

　　由于付士民是郑小山的表亲，也是郑小山在柳州唯一的熟人，郑小山、郑旦旦等人就随付士民一家外出，因此也就等于整个冬春季与我同行，自然也就熟悉起来。虽然郑小山比我大几岁，但一直随付士民称我为王哥，称已改名华的宋开玲为嫂子。
　　在南方生活了两年，我发现广东省和广西梧州、玉林、北海、钦州、南宁等白话（粤语）方言区的人都非常迷信财神，“恭喜发财（白话发音为‘恭黑发揣’）”是他们最爱说、最爱听的一句口闲惮。我受此启发，与其空口白牙的讨米讨钱，不如投其所好，另开财路。因此购买了油印机、蜡纸、钢板、铁笔、油墨等物品，随身携带。每到一地，买来红纸，自己刻板印刷32开财神，然后挨家挨户去送，确实不再受人太多白眼，大多笑脸相待。虽然性质上仍是乞讨，但其中毕竟有了交换的含意，对我这个生长在保卫和政工干部家庭，从小接受良好教育，曾经参加高考并上了分数线的青年来说，至少能减少一点心理落差，稍觉平衡。

　　八三年一月，我们一行从柳州出发，沿湘桂铁路经宾阳、南宁、扶绥、崇左，春节前两天来到宁明县，火车站离县城大约有四公里，快到县城的地方，有一处场院，我们就在场院屋安营扎寨。
　　春节期间，宁明县城非常热闹，舞狮、耍龙的，一拨接一拨。家家户户都封了很多红包，来一拨发一个。我这个送财神的，也忙的不可开交，三十、初一两天，竟也收了三百多元红包。
　　远离现代生活两年多的我，初二就去买了一台单卡收录机，冷清的场院屋里，也响起了邓丽君的歌声和电台的联欢会节目。可是因为买这台收录机，宋开玲和我大闹了一场。
　　早听说华侨比较富裕，初三就坐早班火车去了亭亮侨农场，而实际情况并不理想，农场的职工都是被越南驱赶回国的，政府就在亭亮开辟了一个农场，让他们种些菠萝、剑麻、甘蔗等经济作物，以为生计。
　　下午又坐火车回到宁明，并到火车站附近的宁明粮厂送财神，还不错，收到八、九十元红包。
　　宁明剧场离我们进城的路口很近，也就有一里多路，晚上有县里组织的春节晚会，免票入场，遂让光棍们留守场院屋，我带妻儿和付士民一家去看演出，过了个开开心心的新年。

　　晚会的演出阵容基本是县直各部门人员，还有回宁明过年的宁明籍在外工作的上学的人员。其中有一位在邕工作的男青年演唱了一首南宁白话歌曲《卷筒粉，老友面》最为轰动。第一遍唱的原词：“卷筒粉，老友面，南宁街头......”，第二遍即兴改词：“卷筒粉，老友面，宁明街头......”。一时间全场欢声雷动，把气氛推向高丨潮丨......
　　真的很怀念80年代南宁兴宁路的机器卷筒粉和新华路的老友面，老南宁人应该还记得。那味道....嘿！现在这两家国营小吃部早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