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情报说:菜豆实际上不是女人,是一个变性的男人。南亚某某国度老有类似的恶心事,让男孩从小服药,渐渐地嗓音就变成女人样,胡子也不生,有的相貌比真女人还好看。这种人叫人妖。菜豆就是一个人妖。她的声音是男人身体里憋出来的。当时,兵们呆了,将带来这情报的通信员集体仇视半天。接着一个老兵率先骂他,你狗屁,那菜豆百分之百是女人!兵们也纷纷骂他,菜豆百分之百是女人,她身上跟你新娘一样保险。
方山战役确实提前了20多天,使K师不得不仓促应战。于典所率侦察连担任穿插,在方山侧翼击溃敌主力炮群,并且造成敌人对我方攻击方向的错误判断,使主攻部队得以在正面战场闪击成功……黄晓奴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她到底是不是菜豆?是不是那个牧牛女娃?……如果是,她怎么能够活到今天?于典清晰地记得,元音刚来那天,他和元音两人通过蛇肠,撞见在石潭里洗浴的女子,干干瘦瘦,带着一个残疾男孩。那女子倒是挺像牧牛的,却无论如何不像今天的黄晓奴。今天的黄晓奴声音倒有些像深夜里的菜豆。不过这也只是极模糊的感觉罢了。那声音从几千米外飘来,擦着月亮边儿过来,沾满雾气、露水与草腥味,湿漉漉的,轻轻脆脆的,丛林喁语一般的,触之即化,叫每个人听来,都像是单独对自己一个人说话。她讲些什么并不重要也根本听不真切,重要的只是那声音。它是一种与枪炮声、爆炸声、命令声、呻吟声、怒骂声、单调的雨水声、无息无止的电话铃声……完全不同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试图让我们动摇因而愈加清幽缠绵、接近于情人的声音。因此这声音是一片雌性抚摸。一缕柔情荡漾的呼吸。
元音忽然灿烂起来了。以前他不敢。
他大白天站在汽油桶里洗澡,赤裸裸地,把水泼得哗哗响,咚咚擂着胸膛。兵们要看他伤痕,他随便让人看——过去他不敢,过去他不但不敢还愤怒。而现在,伤痕成了勋章,光芒藏在眼睛里。他骄傲地述说子丨弹丨打在身上一瞬间的感觉,把那种感觉说得神秘万分,为了那感觉完全值得挨一枪试试。他对于典说话时,语气宽容大度,甚至有点上级机关的派头。他不嚷嚷开战但是深深渴望开战,老是主动跟于典商量出击方面的细节,指出一些缺陷。坦率地说,于典不喜欢他这样。他更喜欢元音刚来时,用高傲掩藏自卑,跟女人似的包裹着身体,阴亮的眼睛,久久窥视战场,窥视外界一切……使得元音明确感到自己比他强悍,比他完整,他不能不听自己的。现在,元音又成为军事学院时的公鸡了。他跟你微笑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在居高临下。于典不喜欢。在不喜欢之上又摞上一层不喜欢。
他真的干过那娘们没有?……狗!
于典不准备向上汇报。要汇报让元音自个去汇报。省得自己嘴臭,表现得好像妒嫉他的战功。传出去,首先自己就容易遭人歪曲。再说吧,自己手里没有攥着事实。又再说,当时元音不是把自己当连长而是当朋友肝胆相照的。当时他一面现丑一面炫耀,老二明显在胯下支个账篷——事后于典才回味出当时的细节。很希望他再拿手雷敲高机子丨弹丨时,手雷炸掉。
于典跟元音说,如果你这次战死了,报上把你吹得昏天黑地,到那时我非给你正正名不可,将你的丑事大白于天下。元音嘿嘿笑,你把报纸拿我坟前烧一烧,两份都拿来,我最喜欢被别人争议了。于典说,从今以后,不准你单独行动。
几天后,元音随第二侦察小组出发,妈的运气好。在207高地南面,击毙一个特工,又俘虏一个。前指通令嘉奖下来。元音赢得了率队潜伏的资格。
黄晓奴追问“菜豆是什么,谁是菜豆”时,于典猛烈地想:他爱她吗?爱过没有?即使是一点点?他干过那种事以后,还能像过去一那样一个人呆工事里吗,那工事像子丨弹丨匣,人挨着人塞进去,白昼无尽长夜不眠,元音一颗心往哪儿搁?……十几年来,于典没想过这问题。妈的,胡乱一操竟然可能操出点爱情来。
那次,关于方山战役的回顾,在第一个问题上就卡住了,第二个问题上又卡住了,第三个问题再次卡住。双方不欢而散,勉强约定下次会晤再谈。如同于典所预料的那样,黄晓奴的意图行不通,这种对话太幼稚,不现实,而且充满危险。但是真正叫于典不快的,是一直没弄清黄晓奴的真实意图。这意味着自己已和对方交火了,却没弄清对方意图,妈的窝囊。
下一次会晤,黄晓奴没有来,X方的会谈阵容又恢复成从前那样:陈中校,两个助手,一名翻译。陈中校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愉快。于典不能问他黄晓奴为什么不来,稍许有点惆怅。会晤毕,于典安排了比往日更丰盛的午餐。陈中校等人,可能连续被黄晓奴压抑了几次,口腹寡淡已久,这回便大快朵颐,来者不拒,吃得连军装扣子都解开了。泸州老窖后劲极足,陈中校不识险,在大意兼快意之中一路饮去,醉成一颗红萝卜。他主动谈起当初那场恶战,说连长死后,他率半个排守某某隘口,苦战四天,伤亡……于典当即夸赞,那隘口我亲自攻打过,你们战术位置确实不错,隐蔽在火炮曲线以下,炮弹不管用,我们只好用人硬攻……陈中校听到当年对手的夸赞,激动得满眼泪光,拍打着于典肩膀沙哑地叫,汉语中夹杂X国语,于典大力听懂了:你们火焰喷射器厉害,兵也厉害。那一仗我差点丢命,在医院躺了两个月。要是咱们两国军队联合起来,全世界都打不过我们……于典又问当年没弄清的X方几处兵力部署,连于典也产生了与战友恶战归来的感觉,他有些朦胧了,摇晃着巨大身躯说:黄、黄晓奴漂亮啊……真他妈漂亮啊,你说是不是?陈中校一下子膨胀了,哈哈笑,说了两句于典听不懂的话,从面部表情看是下流话。因为全世界的下流话都写在脸上。于典说,她有什么功劳,凭什么和你一样,也挂中校衔?她肯定靠丈夫升上去的。陈中校说出X方某军区司令部的名字,伸手比画着:和你差不多高……这个头在X国就是少见的高个了。于典在敌情通报上见过此人的名字,但没想到他就是黄晓奴的丈夫。黄晓奴此次前来,名义上是研究战史,实际上是为了……于典赶紧举杯,这是重要情报啊。
于典忽然难受,没想到黄晓奴也是这等女人。于典心里一阵苦痛。黄晓奴和他讨论方山战役时,他虽然不信任她,但对她的追求隐怀敬佩,甚至有些妒忌。现在,那追求竟是假的,他愤怒地喝酒。元音,元音,他妈的元音啊……
陈中校的两个助手频频试图制止陈中校暴饮,都叫陈中校短粗的胳膊撞开了。陈中校终于大醉,被扶上吉普车。那个翻译,席间一直坐立不安的家伙,此时朝于典冷笑了一下。
牧牛女又出现了,戴着一只竹叶斗笠,身旁不远处,两头水牛在咀嚼。
于典顿时警觉,圈套。前天夜里,他和元音潜伏成功,查明了6号地区敌军工事,临撤退时暴露出声响,不得不击毙追敌两人,才得以撤回。他估计,敌人早晚会报复。兵们都进入堑壕,枪管从疏疏落落的丛林底部伸出。于典觉得自己仅仅疏忽了几秒种,再盯向元音的藏身位置时,他人已经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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