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继续道:臣又请弃为佐,调济各灾区饮食,以余补不足,使饥民略有所依,不至饿莩遍野。
舜悠悠道:爱卿以万民兴亡为己任,朕心实为感激。但爱卿功还不止于此吧?
禹脊背忽有了些冷汗,道:微臣因治水之便,足迹得踏五湖四海,想国家土员广袤,趁此亦可略为勘察,故所过之处,皆画图描影,幸拼凑为一全幅地图。今特携来,献于陛下审核。
禹刚说完,即从身边袋子里拿出一轴图卷,摊开在了桌子上。
日期:2009-08-31 20:39:35
3.5 致功
舜近身向前,细致的看了一篇又一篇,约近两个时辰,禁不住赞叹道:没想到爱卿运筹帷幄,画成如此精密复杂之图,实不亚于治水之功。
禹赶紧道:臣不胜抖胆,将天下初分为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九大州,现惟觉冀州过大,百思不得其法,尚望陛下赐教一二。
舜笑道:爱卿既觉冀州过大,何不一分为三,取均匀之意,依朕见,据地形,将冀州再分出二州命为幽州、并州亦可。
禹道:陛下英明,此宜命有司实行之,以为天下常法。
舜忽转头向禹道:我三天前接到这副图琢磨后还认为,青州似也过大,可从中再分出营州,爱卿以为如何?
禹心中忽一惊,面皮跟着一闪。这个图他命人秘密所画,且时刻在身,今天刚第一次拿出,舜怎么会有?
禹立刻察觉失态,忙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愚昧,惟陛下圣裁。
舜又道:听说爱卿还将各地土质民风,赋税差役按等划分,以令朕依为治国良策,何不一同拿出共赏?
禹心中更是一凛,他本欲献上,以彰劳功,没想却被舜抢先点出,主动化为被动,实有些差强人意。无奈,亦从袋中拿出一薄册献上。
舜翻了翻,赞叹不已,又道:爱卿此功,实可彪炳天地。朕已命倕铸九鼎,将爱卿定九州、道九山,通九川之绩一一铭于鼎上,方不负爱卿此开天辟地第一功。
禹连忙叩首感恩不已,并道:陛下即分天下为十二州,为何只铸九鼎?
舜笑了笑道:朕只不过是看图凭空而设,爱卿亲历大江南北,足践名山大川,必比朕臆测准之,所分州数,即依卿言,不复再议了。
当禹走出大殿时,汗水已湿透夹衫。犹如当年舜走出尧的密室一样。
舜很清楚的向他传达了两个信息:我很信任你,但你的一举一动休想瞒过我的眼睛。
禹也许不知道,除舜对他了如指掌外,还有一个人亦同样如此。
这个人正捋着花白的胡须在窗前微笑。
他的身边,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的禹。
一双能从中国直接看到美国的千里眼。
禹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跨上快马赶到了另一个地方。
龙门。
在那里,他将书写下人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禹冷静的站在龙门的峭壁上,看脚下黄河水波涛汹涌惊涛拍岸,他却像个局外人一样无动于衷。
龙门是两座山,对立的山,中间只留下一条狭缝,令黄河水从中贯通而过。
这是黄河道上最天然的隘关,也是黄河水泛滥的根本原因,因为它掐住了黄河的脖子。
黄河水涌不过去,自然日日蓄积,四处漫滥。人为鱼鳖,屋陷水垢。
随从静静的走来,问沉思的禹请示道:是否要依例派人到上游截坝?
禹忽摆了摆手道:不,水势太猛,截不住。
随从道:那我们……
禹狠狠捏住拳头,斩钉截铁挥舞道:把龙门一凿凿给我凿开。
第二天,水工分两批,第一批每人吊一长绳,从山崖上直接放在半空,凿水面处,第二批潜入水下,凿崖底。同时开工,按日计量,只许超额,不需迟滞。
黄河之水白浪滔天,水气逼人,很多水工尚未垂至,便被恶浪卷噬,而潜水则更危险,水底暗流涌动,别说去凿石,就是想停步都难。
水工一个个站出,一个个死去。
随从立刻气喘吁吁跑来向禹汇报,禹冷笑道:你当我站在岸上看不见吗?你去告诉他们,死一个,替一个,死两个,替一双,每日计量不变。人若死光了,就我们俩下去。其它的,就不该他们想了。
随从吓的脸色蜡白,他知道,禹已不把自己的命看作命了,那还怎要求他把别人的命看成命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
整整用了四年,禹才将龙门凿开,黄河之水缓势而过,天下水患豁然根除。
一溜九个稳如泰山气吞万象,錾满颂德铭文和图案的大鼎排在宫殿门口,等待英雄的回归。
禹,脱去了十三年前的青涩,代之以沉厚和稳重,步履坚定的走了进来。
立刻礼乐喧天,一位帝王趋步迎了上去,热情洋溢的握住禹一双粗砺的大手,千言万语连番嘉奖其功劳,并用最隆重庄严的仪式,向其颁赐了美玉而琢的玄圭。赐其号为“伯禹”,其姓为姒,官位擢为司空,并特命监查九州。
当然,还有更大的房子,更舒适的家。
女娇带着儿子启从茅庵中搬回了新家。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琳琅满目的家饰,每一样她都喜欢。
她用女人最深情的眼光看着丈夫,禹。
她看到的却是一个锁紧深思的眉头。
启也看见了,这时他已十三岁,开始懂得人世。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父亲却连他的头都没摩挲一下,只是一个人在凝神静思。
父亲思考的一定是件大事,他很明白。
深夜,小羊绒毯,红木茶几,一把小巧的彩陶瓷壶,一碟茴香豆,半盅浓茶。舜窝在藤椅中沉思,比禹更专注。
窗外月色如水,窗内油灯如豆。偶尔细微的“砰”一生,是火花的跳动。
蛾皇、女英相望一眼,各自回卧室睡了。她们知道,丈夫需要冷静。
为什么今天尧会突然站出来为禹嘉奖而令自己冷落在一旁?
这二十年来自己并没有做任何错事,很显然尧对他是高度满意的。
难道尧想夺回权力?
不可能,若是那样,他不会等到今天,而且用这种愚笨不堪的方式。
难道尧不甘心于寂寞?
绝不会。尧的性格他了解,这次尧出马,心中并非是愉快的。因为,久离尘俗二十年的人,实在不会太乐意这种聒噪。
一定有迫使尧出场的理由。天下太平无事,万民苍生其乐悠悠。所以,非关民生。那么,只剩下,尧是想告诉他一件事情,这个事情很重要,重要到话语都不能表达,或者话语不适宜表达。
尧在整个仪式上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吗?没有,一切都按常规。
但舜肯定,尧一定为他留下了拆解这个谜团的线索。
突然,舜一激灵,他终于觉察到一个略反常态的现象。
丹朱不在。
尧的一生,丹朱几乎都行影不离。一是舔犊之情,二是尧需依靠丹朱的千里眼。丹朱行必随,已成了尧的一个生活模式。
更何况,今天犒劳赏赐禹,百官云集,丹朱已被封为诸侯,按礼按制都应在场。
丹朱更不会是病了,这点舜很清楚。
他虽无千里眼,但身边有很多千里耳。
舜嘴角忽漾出一丝笑,他猜透了尧的苦心。这确实是件大事,且这事嘴巴很难去说。
眼前的茴香豆开始明朗起来。
尧不愧是个伟大的政治家,让人顶礼膜拜。舜心中赞叹道。
但舜嘴角的笑很快又成了一丝苦笑,他走到女英床边,女英黑亮的眸子一闪一闪,像天空中最美丽的星星。她一直在等着心爱的丈夫,不论已多晚。
舜却并没解衣入睡,只是温柔问到:商均呢?
女英道:在隔壁。继而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她在丈夫眼中看到了一丝失落和迷茫,但一闪即逝,她知道丈夫不想让她看见,也就意味着丈夫不想告诉她,所以她不会问。
舜轻轻走到商均床前,商均已闭眼入睡,轻匀的鼾声,似乎在做一个瑰丽的梦。舜小心的弯下腰,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对上帝祈祷般,轻轻的吻了下儿子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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