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来了，祖苗苗接到骆董事长的电话，邀其参加万美集团的晚会。她一口回绝了：“忙死了，越到年底越要加班。”
　　骆董好一通笑，“要我跟你们汤总请假？”
　　“别别，你们单位的活动，我一个外人，不大方便的。”
　　“谁说你是外人了，我颁发聘书！”
　　她的心口被撞了一下，支支唔唔的，不好说去，不好说不去。
　　“别卷我面子，翘首以待。”
　　“可是，可是，我已经答应男朋友了，我们……”
　　“不要紧，你们一起来吧。”
　　祖苗苗纵有十八般武艺，也无处腾挪了。只好向鲁主任禀报，跟韩鸟解释。韩鸟火冒三丈，在电话里大喊大叫：“有钱人咋都这样啊，饱暖而思淫欲！”

　　“韩猛，我是为了工作，你犯不上疑神疑鬼的！”
　　“少吓唬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好了好了，明晚狂欢夜，好好陪陪你。”苗苗在手机上啄了一口，像在亲他。
　　除了大发光火，韩鸟毫无办法，苗苗还不是自己老婆。正在生气，一条短信跳了出来，内容挺搞笑的：想着你啊真是美，塞过新疆烤羊腿。思念你啊虽然胖，在我心中有份量。圣诞节快乐哦，吴燕。
　　日期：2011-10-08　16:23:20
　　韩鸟没心情搭理吴燕，给鲁大嫂打电话：“苗苗又要去唱歌，您知道吗？”

　　“唱歌？唱什么歌？”鲁大嫂知道的，故意打埋伏。
　　“就是那个开发商，请你的手下参加圣诞晚会。”
　　“那是必须的！”
　　“鲁主任，我很担心，苗苗一个女孩子家，是不是……”
　　“客户是上帝呀，能参加他们的活动求之不得呀。”

　　“不是我小心眼，这也太离谱了吧？”
　　“苗苗的业余活动非得经过你批准，那成了什么了？比封建社会还糟粕！”说完，鲁大嫂把电话给咔嚓了。
　　韩鸟碰了一鼻子灰，去了洗手间。这么冷的天，便池里竟然落着一只苍蝇，韩鸟不由自主地瞄准它，边射击边骂：妈的，他妈的，你他妈的……殊不料里间有动静，有人蹲在里面又是咳嗽又是吐痰的，一声紧一声地用劲，像生孩子。尽管关着门，但听得出来，用功之人乃自己的顶头上司景主任。
　　韩鸟垂头丧气地站在走廊里，给苗苗写条短消息，借用艾青的著名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你对客户爱得深沉。又觉得有点过分，遂将“客户”两字改为“工作”。正在等女友的反馈，走廊的灯光忽然亮了，景主任走出洗手间，端着刚洗过的双手，像是准备投降。他瞧了瞧韩鸟，觉得奇怪：“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有点不舒服。”韩鸟的眼神阴森森。
　　“不舒服，发烧了？”景主任抬起一只手，用手背碰韩鸟的额头，“有点儿热。”
　　“是你的手凉！”
　　“哦，那就好，那就好。”景主任咧了咧嘴，绕过去，没走出几步又站住，丢下一句话：“没谁天生就是受委屈的，都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日期：2011-10-09　09:25:13
　　韩鸟没吭声，这时手机闪了又闪，苗苗回信：“别闹情绪，乖。”
　　瞧，短短几个字，就把自己的责任轻巧地推得一干二净。韩鸟彻底没辙了，所有的错都在自己这边，没有一个人理解他，替他说句公道话。
　　再说祖苗苗，坐着骆董派来的车，去了紫海皇宫。紫海皇宫是本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任何人想摆谱都往这里扎，万美公司盛大的圣诞晚会就在这里举行，包下了整整一层楼。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份礼物，但客人与本公司员工的礼物不一样。苗苗是客人，领到了一个纸袋，没好意思打开看。嘉宾云集，以政府和银行系统的人居多，没有电信运营商的领导。

　　骆董西装革履，胸佩红花，酷似新郎官，只差一位新娘入洞房。他登台致词，感谢市委市政府和社会各界的鼎力支持，畅谈本公司的大好形势和美好未来，直讲得部下欢声雷动，人人热血沸腾摩拳擦掌，个个都想加班打地铺。那天K歌的小丽，捧相机四下拍照，忙得像逮兔子。看来，当老板真好，当年轻漂亮的女人的老板更是妙不可言，因为女秘书都有一种功能：让领导保持旺盛斗志。

　　曾副秘书长也来了，但上台致辞的却是另一位副市长，而非陈健。仔细听领导讲话，最要紧的就两个字——性感：必要性、重要性、长期性、艰巨性、复杂性；使命感、责任感、危机感、紧迫感、荣誉感，云云。当然，领导的讲话也像叫床：要，要，不要，还要，等等。
　　仪式结束便是酒会，台上又唱又跳的，台下又吃又喝的。骆董先是欢送副市长一行，回来挨桌敬酒。他笑得满面春风，冲苗苗说：“大美女，好好露一手！”
　　那可是一种失重的感觉，苗苗感觉自己在天上飘。这么有风度又有魄力的男人当众夸她，心里像喝了参汤一样舒服。记忆里，还没有哪个大人物把自己待为上宾。丑小鸭变天鹅不是传说，而是一种令人心跳的现实。
　　日期：2011-10-09　15:34:28
　　绚烂的灯光下，祖苗苗或歌或舞。她仿佛得到了水晶鞋的灰姑娘，那么王子是谁呢？她跟骆董对唱了好几首歌，唱Alan的歌时，掌声很像是起哄，因为歌名叫做《爱一次，就痛一次》。在这样的夜晚，唱这样的歌，仿佛衔春而来的燕子声声呢喃。暧昧如糖，甜到忧伤，她晕晕地想到，对面这人样样都好，就是有点老。
　　分手时已是深夜，骆董站在大堂里，和众人握别。轮到祖苗苗时，进行了短暂的拥抱，还互相拍打拍打，就像老熟人。当苗苗走出旋转门的瞬间，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回望了一眼。
　　家里的灯亮着，苗苗的父母都没睡，一直在等她。
　　苗苗脱掉大衣，迫不及待地打开那纸袋，里面是一只红袜子，一个礼品盒，一个红包。红袜子里面塞的是糖果；礼品盒是用五彩薄纸包装的，系着金色绸带结，内装一枚新款胸针；而红包是1000块钱。
　　看着女儿兴奋的样子，当爸爸的忧心忡忡：“你没跟小韩在一起？”
　　“没有，单位有活动。”

　　“是你们单位，还是外单位？”
　　“爸，你问那么多干嘛？”
　　“苗苗啊，感情这东西，是不能做游戏的。”
　　“爸，你说什么呀，谁游戏了？”
　　“天底下有钱人太多了，能大把大把玩钞票的生意人，没有一个不是混世魔王。”
　　“钱多又不是坏事，谁敢说比尔盖茨是坏蛋？”

　　“钱到手才成财，肉进口才能吃。天底下的钱比树叶还多，有几张是你的？”
　　“爸，钱确实是好东西，多一分钱就多一分安全感啊。”
　　“唉，孩子，你总归要嫁人的呀。”
　　“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嫁人？”
　　“人也像庄稼，该开花就得开花，该结果就得结果。错过了季节，就啥收成……”
　　妈妈频频皱眉，终于开口了：“都少说几句吧，早点睡觉！”
　　“还是咱老娘讲理！早点休息，嘎嘎。”苗苗吐了吐舌头，扮了鬼脸。
　　李老师笑了，那是一种近乎纵容的慈爱，连看女儿的眼神都是溺爱的。爸爸直摇头：“苗苗啊，你现在的样子，我很担心。你考虑没考虑小韩的感受？”

　　“他来告状了？他怎么这样啊，到处乱嚷嚷，唯恐天下不乱！”
　　“人家关心你，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