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4-19 21:44:39

　　第一卷 浮水 (48)
　　一连几天，我拿着地图和报纸挤公交车，寻找合适开酒吧的场所。
　　我跑遍大街小巷，记录下搜寻到的出租房信息，晚上回青年公寓翻看，研究地理位置，周边环境，面积大小，租金多少……逐一对比，整理出貌似合适的地点，细细琢磨。
　　天气热得要命，汗水浸湿全身，回公寓脱掉衣服扭得出一盆水。
　　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吧，要具备有许多条件因素，不会水到成渠事事顺利。但我性格比较执坳，一旦想干嘛就一定要达到目的，不然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压床板。万事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时机和客源先不管，在我心里，酒吧一定要有个上佳的位置，毕竟后期投入的装修费巨大，动工后如有变故无法搬迁，要亏死。
　　我偶尔才去巴伐利亚，喝酒时也在思量开酒吧的事，闹中取静，不知不觉竟然喝醉一次，听叶思琦讲我一晚说梦话，念叨着街道地名和各种数字。她记下来一组七个号码，第二天照着买彩票，竟然高中三十元，请我吃了大盒巧克力冰淇淋。
　　我的耳垂被烟头烫伤，火辣辣疼，冒出一颗脓疱。涂了药膏，但破皮后形成颜色略深的疤痕。每次带耳环照镜子，我就回想起所受的耻辱。
　　那晚，包房外传来敲门声，才结束我的噩梦。
　　三个学生妹被黑瘦男带进来。她们穿着小短裙、黑丝袜和运动鞋，眉眼稚幼，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老牛甩开我，眼珠冒光抱着她们，妹妹长妹妹短地叫唤。韩雪也从卫生间出来，吊在两个男人肩上，衣衫不整。她没理会我，只顾唧唧喳喳拉着学生妹跟男人们介绍。
　　我悄悄离开包房，木然走在街上。
　　我没打车，头脑一片空白，肠胃翻涌，恶心，我扶着人行道树吐了几次。
　　韩雪嗑药过猛，第二天中午才回来，昏睡整天后似乎失忆。
　　我猜想韩雪是故意整我，喝醉的人脚瘫手软，但心明白。这小妞心毒，暗暗报复在广州酒吧我夹一根点燃的烟在她手指间的事。
　　我对韩雪说：“你拉皮条糟蹋处丨女丨，伤天害理，担心遭报应被雷劈。”

　　韩雪无动于衷。“处丨女丨？操！她们都是些卖逼的鸡婆。贴新膜卖老逼，骗嫖客。”
　　我惊讶问：“那两个学生妹是鸡婆？”
　　韩雪说：“废话！现在哪来这么多的处？十个初中生里难挑出一个，都是做的。”
　　韩雪讲，现在卖处价格便宜，才七八百块，只够买一部山寨手机。为了省钱，她们都不再去黑诊所补膜，就往**里塞吸满猪血的海绵。有专业的人为她们做假处丨女丨血，搅拌猪血拉丝防止凝固，再加碘盐保持新鲜，用塑料密封成袋，五块一袋，附赠海绵条。
　　我无语，原来那些狗日的操的是麻辣毛血旺。

　　韩雪她们一如既往混着夜场，觉得我的行为很白痴，不上班，像投机炒股的疯婆子成天梦幻挣大钱。韩雪明确表示不会参与投钱。说做生意亏了的人不如狗，打工虽然挣得慢，但每一笔都是收入。
　　资金缺了一个口，让我压力倍增，心想怎么完善计划诱韩雪同意。
　　看这样子，韩雪肯定也不会借钱给我，她早己不再年幼无知，像从前读书时照顾我，买件衣服还会顺带拿条丨内丨裤送我，有钱大家吃香喝辣，穷就同喝一杯甘蔗汁。如今韩雪成熟了，钱包捂得比裤带紧，不把兔子放倒活剥在她面前，她不会撒鹰。我不怨她，利益面前换作我也会这么谨慎。
　　我走过很多地方，性子慢慢变平和，不恨恶，也不求善，像小七一样平静。

　　经历多了现实中的是是非非，我慢慢读懂人性的真实。社会并非如小说、或者香港TVB电视连续剧，你死我活，揭露报复，惩恶扬善，是非曲直……这么热闹有趣。在世界上，大人物是少数，亿万人的生都很平淡。
　　活平淡，死也平淡。
　　生活就是这样非明非暗，自顾流淌着，从来不管谁人沉浮在其中的喜怒哀乐。无论卑微、伟大，低贱还是高贵，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被它摆平。
　　那晚，关于我在迪厅被凌辱的烂事，恨过一时，我居然淡然，无论对韩雪还是老牛。
　　有一次，老牛带着兄弟来酒吧玩，遇到我。他们不尴尬，我也懒得恼，大家一起喝个痛快，忘记了初次见面的龌龊。往后交往，我们成了熟人，有事打个电话，老牛呼啦带几个弟兄过来凑人气，无论是吃饭、喝酒，还是砍人。

　　再后来，老牛结婚。有一天，我在街上遇见他，他拉着怀孕挺着大肚子的老婆闲逛。老牛说，他没操社会了，如今在水业公司上班，白天骑摩托送水，肩扛25公斤重的纯净水桶送往家家户户。晚上，他就呆在家，看球赛、玩电脑，陪老婆。
　　人都是这样：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活法，不经历不能体会。
　　小斌和张老头赞同我开酒吧的计划，觉得有前景。
　　小斌鼓动魏薇参与投钱。他提议酒吧名叫‘江湖’。人在江湖飘啊！那有不挨刀、不流血、不喝酒啊？等我们酒吧开张了，他尽力拉些体校的哥们来捧场，一拨又一拨，每晚来个千百号人，大碗喝酒，热血沸腾，金钱如粪土……我们肯定挣大。
　　我对小斌说：“呸！”

　　张老头还实在一点，周末抽空，开车带我去看商铺。凡是报纸上刊载有合适的租房信息，他就发短信给我参考，提出大量有用的建议，让我刮目相看，原来成熟男人自有其魅力。
　　我对叶思琦开玩笑说：“从了老张吧！老归老，他绝对是个让你省力省心的电饭煲。”
　　叶思琦锤了我一下，指着张老头笑说：“你看他的油肚子，里面才像塞了个电饭煲。”
　　酒吧地点终于被我选中。
　　有一条老护城河叫南河，两岸商业、住宅房林立，有水有公园，风景独好。东区一段河湾最近刚好建成几排连体三层小楼，共一百多套商铺，每一个门面有60平米左右，毛坯房，头一年优惠房租一半，只要16万。
　　这位置在二环路外，虽然有点偏，但附近有大学城和数个新建小区，不愁将来人流量不大。最重要的是，开发这片商铺的房地产公司不卖产权只出租房屋，把这里统一规划定为‘南河夜市’，经营餐饮和娱乐为主。同行业扎堆生意好做，就像丽江的酒吧街名气大，从头走到尾，数十家酒吧餐厅连在一起，火热非凡，想清淡都难。
　　我和张老头分析后，认定我们的酒吧非此地莫属。
　　张老头说‘我们’意思明了，假如我同意，他想帮叶思琦凑份子入股投资。我笑笑，这大叔为了拍马屁啃嫩草，甘愿为叶思琦奉上钱财表心意啊！可惜他抛花有意，美人却无心。

　　我赶紧去房产公司的物业管理处谈租房的事。
　　不料扑落一空，商铺已全都租完。没了！我坐在办公室吹冷气乘凉，心里超失望。白忙活了，一切还得重来再奔波。
　　室外骄阳似火，我几乎丧失走出去的勇气。
　　那时，我的理想单纯，就是挣钱！挣钱！挣一堆一堆的钱。有坚实的物质基础就能完成我的心愿，除了供小妹读书，我打算攒一笔钱，继续随心出游。走出中国，去东南亚、美洲、欧洲、非洲，甚至南极洲。
　　一年来的流浪经历让我特想走得更远，世间的人和事皆不可靠。就像魏薇说的，见的人越多，越喜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