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啊?本当再多待几天,同李陕多接触接触,可听姑姑的话,真怕她不知啥时候就把陈屿领到家里来。那我就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真怕是要难过死了。
她反复考虑的结果是第二天就回家。
至于李陕那里,她想,一切都只好在信中跟他解释了。
日期:2012-03-01 09:43:59
童谣
1
李陕割谷子已经一气割了好长一节,腰酸,臂痛,汗水顺着脸颊流淌,把脸弄得一塌糊涂。他停下来,抬头向前面望去,还有三四十米远才能到头,割完怕要晚一些时候了。他反手抻住衣袖,揩着脸上的汗水,扭头看了看西边天际。太阳已经落了下去,但残照如血,西边天际犹自红彤彤一片;晚霞折映过来,给正在收割的原野增添了许多娇媚。他歇息了一会儿,感到体力有了一些恢复,就深深吸了口气,又弯腰割起来。
这一片地只是李陕和母亲两个人的,还不到三亩。因为地少,虽然他只是利用假期和下班之后的时间耕种和莳弄,还是长得很不错。玉米已经收回去了,被母亲剥好上了垛;谷子也已割了一些,再有一两个傍晚也就割完了。玉米穗头很长,也很饱满,黄泱泱的。而这些谷子,长长的谷穗将谷棵沉沉坠弯,谷棵则很粗很硬,每割一把都要费很大力气,手臂特别容易累,心里却特别高兴。他快速地割着,谷穗的针芒不时刺在脸上、脖颈上、胳膊上,刺到时痒痒的,被汗水一蛰又火辣辣的。
晚风吹动着两边的庄稼发出飒飒声响,他用割谷声与之呼应,与之对话。唰唰唰,他踏着这节奏向前推进着,身后的谷码迤迤逦逦,越拉越长。
忽然,他听出在他割谷的节奏声中又有了别的声音,又加入了另一个割谷声。他有些诧异,抬头一看,前面的谷子只有十几米远就割透亮了,而在对面也有一个人在埋头割着。他以为是母亲,或是哥哥嫂嫂们来帮忙了。可细一看,都不是。
——那么是谁呢?
他穿着谷垅走过去。那人闻声直起身来。竟是陈涓。他不能不更加感到诧异了,就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
陈涓可说是陈湾村最漂亮的女子了,身材不算高却很匀称,一张瓜子形的小脸儿白净丰腴,俏丽的眼角眉梢儿略略上挑而眸子晶亮跳动,精巧秀气的鼻子,短而丰满的嘴巴,嘴唇艳若丹珠,左唇角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陈涓像南方少数民族女子一样穿著一条露出脚踝的镶边花裤,一件露出手腕的花衫,头上戴一顶宽边大草帽,帽檐儿投下一抹黑影,给那张俏丽的面庞带来些许神秘色彩。陈涓较李陕要小三四岁,读书的时候也较李陕要低几个年级,几乎是两茬人,所以两个人虽说在一个村子,以前接触的并不多,李陕对陈涓的印象,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只是由于陈涓是陈屿的妹妹,而他与陈屿没有来往,也就觉得陈涓稍稍有些异样。现在陈涓来帮他割谷,真让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是陈涓搞错了地块儿吗?想来不会。如果两家地块儿挨着,搞错还有可能;两家的地块儿隔得太远了,种的庄稼也不一样,怎么会搞错呢?
他看着陈涓不知说什么好。
“三哥,加把劲儿就到头儿了。”陈涓直起身,笑着先开了口。
“陈涓,你这是……”他说,看出陈涓没弄错,更加感到诧异。
“我刚才回家打这儿路过,看你还有好大一节才能割完,就来帮你一把。”陈涓说,阴影中的笑容温馨如一朵雾中花。
“真太谢谢你了。你也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回家歇息吧。”
“累什么呀?来,咱俩比赛,一人五条垄,看谁先割完?”
日期:2012-03-01 09:48:21
陈涓又弯下身去快速割起来,两束乌黑的长发自肩头舒舒拂下。李陕欲再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呆呆地朝那晃动着一顶大草帽的身影凝视片刻,就回到原处重新割起来,并且依旧将十条垅一起割过去。他一边割着一边想着陈涓的举动,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由于有些分神,拢谷子的手和握镰刀的手有些动作失调,险一险割了手。
随着谷子被一点点割倒,李陕与陈涓的距离在逐渐缩短,很快就能从谷子的间隙看到陈涓的身影了。陈涓虽然人长得娇俏,干起活儿来却很泼辣,拢谷拢得准,镰刀挥动得利落,谷码儿摆放得整整齐齐。陈涓是成心要同他进行比赛的,只割了五条垄过来。他看到陈涓越来越近心里忽然慌乱起来,本来他与陈涓在同一边割着,却一下闪到了另一边,并把头埋得深深的只顾割着,不敢再看陈涓一眼,甚至连呼吸都尽量压低再压低。
沙沙沙,是他割谷子的声音。
沙沙沙,是陈涓割谷子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两个人割谷子的声音混响在一起,粗听没有什么分别,细听,却一个清脆利落,一个显得有些滞涩。
一时间,他满耳都是这畜群啮草般的沙沙声。倏地,一个机灵的身影奔到他的近前,又在他身边飞快地割起来。他不得不再一次停下。
“涓子妹妹,你快歇一歇吧,就剩这一点儿了,我一下下就割完了。”他说。
陈涓不做声,依然快速地割着。李陕劝不住,又不能看着,只好继续割起来。到了最后只有五条垅的时候,他和陈涓离得很近,他不看陈涓,陈涓的形影却总在他的视线中跳动。灵光凝注的眼睛,优雅垂正的鼻子,半开半合的嘴巴,嘴巴边细细的绒毛,舒然甩动的头发,闪着汗光的鬓和腮,宽宽的帽檐儿在夕光中显出一个分明的轮廓;甚或,他都听见陈涓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甚或,他都闻到陈涓身上散发出来的温热的馨香。他感到胸中有一股异样的波动。他想赶到前面去,于是就加快了速度。然而不论他怎样努力,陈涓都始终跟随在他的身边;有时陈涓的肩会碰到他的肩,有时陈涓的脚会擦着他的脚;还有一次,陈涓的宽帽檐竟触到了他的额角;还有一次,陈涓向后甩动头发,那发稍竟从他的腮上和颈上拂过,滑滑的,痒痒的。他的心跳一次又一次加快,一次比一次剧烈;他的脸一次又一次发烧,一次比一次炽热。李陕的神志又有些迷乱了,动作也就越来越没了章法,镰刀竟不再听从使唤:不是被谷棵夹在中间,就是把拢在手中的谷棵割了一些留了一些,牵住了手,要割二次。到了最后,他看准一丛谷棵又伸手抄去却抄了一个空,那一丛谷棵被陈涓用镰刀一勾就勾了去,随着一串清丽的喀喀声,那丛谷棵就飞升起来,又准又稳地落在就近的一个谷码儿上。
日期:2012-03-01 10:18:45
李陕惊异地望着陈涓。陈涓红唇歙动发出轻盈的笑声,然后掏出一方花手帕递过来。
“三哥,看你脸上被汗水弄的,五花五花的,快擦一擦。”陈涓说。
李陕这才感到脸上湿漉漉粘糊糊的,却连忙躲开。
“不,不用那个。”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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