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工面无表情，不见愤怒，没有委屈，一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的模样，被风吹乱的银发，还在风中挣扎，旗帜一样飘扬；他的内心却在波澜起伏：说的头头是道，冠冕堂皇，其实就是狗屁！一时冲动地叫停工程项目，施工单位因为停工白白遭受的损失，不会在后面的施工过程补回来？这种不负责任的管理后果，只能是让工程质量越来越差，还说对质量负责，为人民服务的屁话，自己哄自己开心？人哄人，迟早遭报应！”他并不伤心，只是有顾虑，想尽量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不求有功，但求无愧，能够睡个安稳觉，就是这一辈子的最大追求。

　　茅工当晚睡得并不踏实，噩梦连连。
　　(第3章完）。。。
　　日期：2011-09-29　10:20:13
　　续上：
　　第4章、寂寞不痛
　　东州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更晚一些。东星线公路项目比往年更早停工，不是因为雨雪天气，也不是源于大型机械故障。若要问为什么停工，茅工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感觉心里发紧。

　　人需休养生息，停工也许是好事，尤其是像茅工这样病痛缠身的老年人，忙碌了大半年，休养很有必要。茅工看得很开，“停就停了吧！公路是国家的，身体是自己的。”停工对施工单位造成巨大损失，而对行业专家茅工来说，仅是少拿一点儿津贴和差旅费，损失不大；他也不靠津贴和差费过生活。儿女大了，生活很宽裕。
　　茅工窝藏在家，深居简出，和CCTV对上眼了。新闻和天气预报是必看节目；国际体育比赛，无论是篮球排球足球乒乓球，还是举重长跑射箭气步枪，也是一个都不能少；尤其是地下党抗战炸桥打鬼子的连续剧，更是入迷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女婿小满偶尔回来，茅工教导说，“要多看这些节目，长中国人志气，祖国才能强大！爱国要有实际行动，不是一句空话，更不要天天去上网！天天上网的人，不是不得志的窝囊废，就是别有用心的暴乱分子！你要记住我的话，要不然，将来会吃苦头的！”小满点头应诺，“我上网就是查资料，不发表意见。”

　　腿脚有些麻木，行动不便，茅工按照广告的指导，打发小满去买牦牛壮骨粉回来补钙。小满建议他去看医生。茅工不乐意，“让你去买个药，很困难吗？年轻人不要偷奸耍滑！”吃了壮骨粉，茅工感觉腰椎越来越痛，左下肢麻木的更厉害，左腿像是不再属于身体一部分，而是像“小三”一样的拖累。
　　日期：2011-09-29　11:20:03
　　问题严重了，茅工惶惶不安地到人民医院检查治疗。
　　医院陡然人满为患，大家似乎是在一夜之间都病了，茅工记得上一次来医院时，医院并不拥挤，医护人员态度也很好。“是人病了，还是社会病了？”茅工有些奇怪。挂号排队等了四十多分钟，才轮到他，掏出一张50块的钞票递进窗口。对方问，“要零钱，12块就够了！你没有零钱吗？”茅工说身上没有零钱，只有50面值的钞票。对方奚落说，“你真有钱，大爷！”然后慢吞吞地给找零。茅工等得不耐烦，“数个钱也这么慢，效率太低了吧？”对方不搭理，给他扔出一大把5毛一块的纸币和一张挂号单。

　　拿了挂号单来到骨外科6诊室候诊，又要排号。前面已经排了三十多个病号，算算时间，轮到自己还要等一个多小时。腰椎不怎么痛了，而是感到体力吃不消。扶墙站立一会儿，有个斜挎皮包的小伙子走过来，很亲热地和他打招呼，“老爷子，我带你进去看医生，不用排号的！”茅工以为他是同事或是朋友家的小孩，主动帮自己的忙，高兴地说，“那就麻烦你一下！再等下去，我站都站不住了。”小伙子没有搀扶他直接进诊室，而是来到楼道的僻静处，“老爷子，我带你进去插队，是要收费的，不多，就300块。这是规矩，主要是给医生和领导的。”茅工如梦方醒：这是个黄牛党！难怪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原来不是熟人家的孩子。他摇摇头，“我没钱，没有300块，就是30块也没有！”年轻的“黄牛”立刻撒开手，茅工几乎跌倒在地上。看见“黄牛”已经走远，他忍不住小声怒骂，“这个畜生！”结果还是给“黄牛”听见，他气势汹汹地冲了回来，“老东西，不识抬举！小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还是白打！”茅工还想再逞平时在工地上的威风，多骂“黄牛”两句，脖子却被对方死死掐住，嘴能动，喉咙在咕噜，却发不出声。“黄牛”留下一个恶狠狠地眼神，扬长而去。

　　茅工头晕目眩，一屁股跌落在地上，又气又累，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门诊楼上上下下，就是找不到一张空凳子。扶着腰身拖了左腿来到住院部，发现住院部和门诊部一样拥挤，楼道里有待产孕妇在呻吟，也有等待截肢手术的患者在哀嚎，“医生，求求你啊，给我把腿锯了吧！”
　　日期：2011-09-30　10:21:51
　　续上：
　　茅工很无助，坐在楼门口的冰冷台阶上给小满打电话。小满赶过来，见到茅工面色苍白，表情近乎痴呆，吓了一大跳，“你要是提前说，我今天就请假了，也不会把你累成这样！”茅工一句话也不说，任凭小满搀扶着他上楼下楼，拍X光片，做CT扫描，抽血化验HIV与HBV。
　　医生下班时间到了，片子还没出来。小满劝茅工下午再来一趟，没有片子，医生没办法诊断病情。茅工不愿意，“我花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还看不了一个腰痛腿麻的毛病，非要下午再跑一趟？”小满只好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地下室，查找茅工的检查结果。放射科的护士有些不耐烦，“就这一会儿时间，你来翻腾好几回，烦不烦？我不是清楚地告诉你了，你的片子下午才能出来？”茅工不相信片子没有出来，“拍片子的医生不是说了，四十分钟后就有结果了吗？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你再去仔细找找！可能是和别人的重叠在一起了，你没有发现。”小满不想再受护士奚落，也不愿和茅工吵架，就说自己早晨没有吃饭，已经很饿了，要回去吃饭。

　　茅工一路上说教女婿，“你早饭都不吃，能行吗？对自己身体都不负责的人，太没有责任心了！你不适合当老师，当老师是害人害己。”
　　下午在骨外科6诊室坐诊的不是上午的专家，而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茅工大失所望，专家门诊费白掏了！青年医生看了片子，表情凝重，他对病人直言不讳，“你这个椎间盘滑脱很严重，压迫了坐骨神经，需要住院治疗。医院现在没有床位，要想住院，你得自己想想办法！”
　　日期：2011-09-30　11:09:42
　　续上：
　　“自己想办法？”茅工迷惑不解，把自己家里的床搬到医院来，还是把医生护士请到家里去？除此之外，还能想到什么办法？
　　“好，我们自己想办法！”小满赶紧搀扶了茅工离开诊室，怕他和医生斗气。老爷子这一辈子都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虽说没有其乐无穷，也养成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