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山》
第24节

作者: 七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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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5-01 20:01:08

  莫汉开始想自己的爹娘,想爹娘的样子,想爹娘的好。想这个院子里爹在给两头驴喂草,大黑驴总是让母驴先吃,爹想让他俩一起吃,夏天刚过料草有的是。饭屋里有咳嗽声,是娘在给自己做饭了,虽然很多时候都是熬一点稀粥,可糙饭野菜在饿的时候还是香的。他觉得以前天天看见爹娘可没在意他们的存在,当他们不理自己了,自己就开始想他们了。
  开始有人出现在院子里,当莫汉一下子回过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站满了人。大家谁也不说话,人群围了一个半圆。凡是沾了血的地方人都站的远远的,一个孩子,两具尸体,一群活人。就这么定格在了鲁湾的土地上。莫汉看到了一头牛也在人群后面伸着脖子看,是薛黑牛。他看见莫汉在看他,就缩身退了出去。
  钱福贵的到来让一湾平静的水沸了起来,大家开始指指点点的沉声议论着,钱福贵近身蹲下看着两具尸体,人群就围了起来,把钱福贵和两具尸体围在了中间,莫汉就被围在了人群外面。还是一个孩子,两具尸体,一群活人。日头又消失在了西洼岭上,红着脸就不见了。天开始黑下来,傍晚的鲁湾格外的安静。钱福贵吩咐人把尸体收拾了,当晚就把尸体埋了。横死的人按说该进黄狐墩,钱福贵没让这么做,而是埋在了莫家祖坟林的边上。晚上钱福贵特意来了一趟,告诉莫汉有啥困难就跟镇上说,镇上会帮的。

  再后来县里传来消息,县里从军区调了部队,对流窜的土匪进行了围剿。结果大获全胜,土匪一个个都伏了法,人们都欢呼雀跃。有人把消息告诉了莫汉,莫汉只轻轻“哦”了一声。就像他爹莫多娃听到猫婆死去时的回答。
  钱福贵为了庆祝土匪被剿,决定祭山。祭山曾经是鲁湾的传统,以前鲁湾还是村的时候,每隔两年就要祭拜一次老阳山和老阴山。但自从鲁湾破村立镇,这个事就耽搁下了,一耽搁就再没人提起,这一次大家对祭山的提议很是积极。各家都准备了香火烧纸,还都准备了一只母鸡和公鸡。每次祭山,大队里都要宰杀一头母猪和公猪,然后由人抬着在前打头。后面跟着乐队,吹吹打打,乐队其实就是一面鼓,两面锣和一个喇叭。再后面就跟着一个童子和童女,眉头都点了红点。童子和童男一般都是钱家和路家的孩子。接着跟着的就是一些人抬着几个空的大编筐。队伍会绕着鲁湾走一圈,到了各家门前附近,各家就要出来把鸡杀了淋了血,然后把准备好的香和烧纸扔到空的大编筐里。

  那一天的祭山格外的声势浩大,各家都为自己家人祈求了平安祥福。当队伍走过镇东头路过莫汉家的时候,莫汉家的门紧紧闭着。队伍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就吹吹打打的过去了,媳妇孩子都跟在队伍后面,浩浩荡荡的上了山。一双眼睛从莫汉家门后不停的眨眼,向外目送着祭山的队伍。可惜没人看见,只有梧桐树上的啄木鸟看见了,啄木鸟嘴闭的严严的,没叫一声。
  当第一阵秋风吹过鲁湾,凉了湾里的水,落了老阳山和老阴山的叶。两座山有点秃了,那两道乌乌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让秋风带走了。
日期:2012-05-01 20:27:16

  第12章—乙亥
  在一个早晨,莫汉还在睡梦中的时候。院门响了,莫汉听到了熟悉的咴咴的叫声,大黑驴回来了。当莫汉看见大黑驴的时候,心情是简单的,因为他知道大黑驴会回来的,会的。当莫汉的手摸到大黑驴的毛发的时候,泪水就从手臂间流淌了出来,流进了大黑驴黑黑的皮肤里,汪出一眼黑泉。莫汉俩手抱着大黑驴的脖子,跟大黑驴说:“你瘦了。”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莫汉开始变的健忘,因为日子跑的太快了,每天为了自己能吃饱肚子,让大黑驴也吃饱肚子。莫汉就不再像个孩子,而是跟大人一样拼命的干活,每一天都能忙到体力透尽。那些活计简单的就自己慢慢来,实在弄不明白的就偷偷跑去看,看明白了再自己干。根生曾经来找过莫汉,没有看到地蛋和子超。根生手里拿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根生问莫汉认识册面上的字不?莫汉摇头,他只知道上面是两个字。根生一脸得意的告诉莫汉,这两个字念“童年”。他说他终于要随了他爹的意愿去外地念书去了。可能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他要把这本书送给莫汉。根生走了,莫汉回身把门关了,他看着根生送的那本书发了一会呆,然后狠狠用手撕掉了,撕的粉碎,碎到书在手指间消失的一片不剩。又在一个早晨,莫汉在自己的大门口看到有人放了一堆地蛋,莫汉起先想到是地蛋薛立震放在自己门口的。但后来他固执的认为是子超放的。地蛋,根生和子超一下子从莫汉身边消失了,莫汉也把他们忘在了脑子后面,看不见的地方。

  日子压的莫汉透不过气来,当他能摁住日子的时候。莫汉已经不知道日子过了多长时间,只是记得老阳山和老阴山白了,绿了,青了,黄了又白了。不是每一段日子都可以印在脑子里,让自己一直清醒,偶尔会掉进琐碎的日子里,能看见和记住的就剩下空气了。可这些分不清寒暑的日子却让莫汉从原先的瘦小少年变成了一个古铜皮肤,高壮结实的汉子。莫汉站在水湾前,把衣服脱了,看水里的自己,他没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只是觉得现在的身体能配得上自己胯下的那根巨大的阳物了。

  新年近了,鲁湾下了一场雪。整个鲁湾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了,莫汉出来抱柴禾,薛得金拎了一个大木盆,乐呵呵的跟莫汉打招呼:“驴汉,做饭啊。我们家杀猪啊要,待会来看,买肉到我家来!”莫汉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跟大黑驴的牙一样白。把柴禾拿到饭屋,莫汉本来想准备着烧火做饭,但这会却没了心思。他在想着杀猪的事,薛得金日子一直是那样红火,莫汉不嫉妒也不羡慕。莫汉在想杀猪的人,他起身把屋门关了,给大黑驴喂了一把料草,吩咐大黑驴好好吃,然后就出了门。

  他来到薛得金家的时候,围了一圈看杀猪的人,人们对莫汉的到来都很意外。有些不适应的跟莫汉打着招呼,却无一例外的都叫着驴汉。他看见了杀猪的人,是子超。子超看了眼莫汉,没说话但却笑了笑。
  自从根生去外地念了书成了鲁湾念书识字的人,根生的爹路茂礼在镇子里走路格外的硬气,这可以说是继承了路家的家风。以前他教书的时候每次说完一句话都要加一个“呐”,这个字成了路茂礼的符号,学校的学生都会在背后学舌。他们学着路茂礼的口气说话,每说完一句话就在后面加一个“呐”,意味深长然后是挤眉大笑。有其它县上的老师到他的学校去视察听课,他们听到了那个“呐”。然后他们戴眼镜的都扶扶眼镜,没眼镜的就摸摸头发,以此来掩饰他们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模样。但路茂礼还是看出了他们的讥笑和嘲讽,而那些在下面用书本挡着脸的孩子让路茂礼开始捏不住粉笔,语无伦次起来。那个从他嘴里出来的符号“呐”就开始不按规则的出现。路茂礼开始纠正自己的这个坏习惯,他刻意的抹掉了那个“呐”。学生们却感觉被掖到了,那个“呐”不没了,路茂礼就觉得是一个男人被人阉割掉了。他在一次上课时,叫起了一个男生回答他的问题,那个男生没有回答上来,他又叫了一个女生,女生也没有回答上来。然后他就发了怒,狠狠的敲打着本已经要散架的教桌,然后丢掉粉笔用染的发白的手指头指着下面的两个学生说:“你们这对狗男女!”

  后来他就被开除了出学校,可根生的出息让他的“呐”又挂在了嘴边上,还故意强调显得那么意味深长。看到了子超就自然想到了根生还有他爹路茂礼,子超成了杀猪匠,平时也给猪骟蛋。这个身份让他成了路家的笑柄。 “路家出个杀猪匠,骟蛋片肉路子超。”一些孩子会在遇到他时跟在他后面起哄,他不像以前那么暴躁了,只是使劲在原地跺跺脚,把那些孩子赶跑,然后一个人憨憨的笑。

  在院子里的哄呀呀声中,一头脊背粉白,肚子粉红的母猪被绳子绑住了蹄子按到在石条子上。母猪不再闹腾了,只是张着嘴,嘴角流着涎水,发出哼哼的叫声。子超身上围了一块皮围裙,那上面满是红的痕迹却透着一股黑,很脏的那种黑。系上了这个围裙,子超就真的像了一个屠夫。莫汉在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猪已经躺好了,怎么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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