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这都什么事儿呀!’鲁敏娜辗转反侧,脑子中像在过电影,一幕幕、一件件、一桩桩不堪回首的往事和这个傍晚与佘囡梅出其不意的相见,都呼啦啦,乱哄哄涌进来,又潮水一般涌出去。她觉得自己的头要爆炸,一股怨气从心里升腾起来,堵在胸口,太阳穴突突直跳。
“宝宝,我知道你没睡。”佘囡梅轻轻推门打断了鲁敏娜纷乱的思绪,她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佘囡梅。“行了,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和你爸一样都是夜猫子。”她推推鲁敏娜,“妈妈真有事儿和你商量。”鲁敏娜还是不说话。“宝宝,我知道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我这个妈当的不合格,小叔的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这哪能怪你呢。你奶奶到现在还不原谅你,她真是老糊涂了。”
“早,你干什么去了,不是你一定让我去奶奶家吗?不是你说了,我是老鲁家的人,他们不带谁带吗?”鲁敏娜娜越说越气,她头也不回接着说:“你不是恨我根本就不该出生嘛!你不是恨我去告发高援朝嘛!”说到这鲁敏娜觉得自己太过分,怎么这么口不择言,毕竟她是自己的妈妈,毕竟这也是妈妈的伤心往事。她放低声音慢慢说:“好了,如果你真疼我,就让我安静一会儿。我累了。让我安静会儿,行吗?”。
“是,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女儿孝顺,哪还能记恨妈妈呢。眼前这件事真的很急。”佘囡梅不依不饶地说。
鲁敏娜紧咬着牙 “有什么能比给你的女儿一个安静的睡眠环境更让你心急?”
这句话让佘囡梅很是下不来台,她不得不故作轻松地说:“好,宝宝睡吧,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说着她抬起脚走了,没有掖被角,卧室的门也没有带上,也许是习惯也许是,也许是什么呢……
日期:2012-05-07 15:17:05
十一原来你需要的不是我
卧室里透进了清白而暗淡的光,鲁敏娜四肢瘫软额头冒着虚汗,‘一天又开始了。’她想。她挣扎着坐起来,眩晕、恶心一齐涌上来,她踉跄着拉开窗帘,一股生冷的雪的气息透过厚厚的双层玻璃扑在她脸上。雪似乎停了,小区里昨晚还隐约可见的一切都包裹在雪里,连自以为纤秀的人工凉亭此时也变成了穿着厚白袄的胖墩,那些低矮的石桌、石凳好似白馒头样的新坟。雪同样积攒在交叉的树枝上,凸凹不平地树干上。没有叶子的树,成为了一大片白色色块上或笔直或歪斜地干黑,如同天火过后焦黑的碳条,彼此毫不相干又坚挺地矗立在亘古大荒之上。鲁敏娜交叉的手臂抱紧自己,她不得不抱紧自己,因为她看到那些被雪压低的树干在缓缓向这边移动,如果她松开手就会被凝固的雪块无情地埋葬。
呵,鲁敏娜笑了,讽刺的一笑。30多岁的自己怎么又回到了原点,仿佛孩子般天真地在母亲的冷落中萎缩手脚,在确定无法得到她的抚爱时焦躁不安、绝望透顶。年少时没有母爱,已经摧垮了自己柔弱的内心,自卑、自贱、自怜、自哀,让自己一错再错。可现在,为什么少年时的痛楚又回来,又来摧残自己?
‘不!绝不。’鲁敏娜甩了甩遮住眼睛的枯草样乱糟糟短发。她拉开塑钢窗,一阵风卷进浮动在空中的几点雪粒,雪粒在喷薄的热哈气中消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又清新的空气呛得她急促地咳嗽。
“宝宝,起来了。”佘囡梅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卧室门口,“不得了,开什么窗户?快关上,有风。”说着她走过去吃力地拉上厚厚的塑钢窗。佘囡梅看鲁敏娜瞪着她,有些慌。“看我干什么,这身衣服?”她拉拉中式盘扣胸前绣着朵朵桃花的对襟坎肩,“好看吧,别看我现在不怎么出门,可在家里我也要打扮。我最看不惯在家里邋遢,外面风光的女人。”她在鲁敏娜面前坐下,接着说:“我们这代人没赶上好时候呀,咳!你看现在的年轻人,多美,电视里不也说想唱就唱嘛。我们那时候谁能歌善舞谁是狐狸精,谁追求爱情谁是不正经。”鲁敏娜盯盯看着她说:“如果放在现在,你是不是还不要孩子。”佘囡梅满不在乎得说:“很有可能。”“可是你有了我!!”鲁敏娜突然冲着她吼。
“鲁敏娜,你有什么不满意,我生了你,难道还欠你不成?我早就想和你说道说道了,有你这么当女儿的?”佘囡梅满是皱纹的脸涨得通红,倒是比她胸前的桃花鲜艳。“如果不是为了你,为了你有个完整的家,我能和你爸将就这多年。”说着她眼圈红了,声音也低下来,“当初,单位派我去国外进修,你爸死活不让,还给我们领导写信,说我思想落后,如果出国,资产阶级落后思想的流毒就会更加肆意地侵害革命事业的机体。还说我,说我,生活作风有问题,没资格出去。后来,单位派比我差很多的于颖她妈去了。你看看,这就是你爸,白纸黑字压得我30年抬不起头。咳!我说这些干啥,都过去了,一晃人也老了喽。”佘囡梅低垂着头,接着说:“我不认为,对美的追求,对艺术的欣赏有什么不对。”
“你想过吗?你的‘努力’换回家的完整了吗。它完整吗?”鲁敏娜觉得憋在肚子里的话好像潮水一样要奔涌出来。“你瞧不起爸爸,连同我你也觉得是个累赘。你们要么整天不说话,要么争争吵吵。爸爸五十多点就肝癌去世,这就是和你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奖赏。”“鲁敏娜,你住口。”佘囡梅跳起来抓起手边的陶瓷摆件向鲁敏娜砸了过去。一只陶瓷猫“哐”掉在鲁敏娜面前,“咕噜”一下猫尾巴尖碎了,撒了一地细瓷片,猫脸依旧笑嘻嘻看着这两个女人。“我还要说,你能不能醒醒,能不能正视现实,你为什么从来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年轻时为了留在城里才和爸爸结婚,你当初嫁给城里的电线杆子多好呀。结了婚不尽妻子的义务,爸爸还要给你洗丨内丨裤,你呢,不是说他笨没本事就是数落他窝囊不是个男人,你呢,你是妻子是母亲?你只会花枝招展去和别人看电影幽会,还好意思拿我当挡箭牌。”佘囡梅因为衰老已经开始变形的瘦手指戳鲁敏娜鼻尖,“鲁敏娜你不要太过分,我是你母亲。”“你是母亲吗?你是吗?你会做母亲吗?”鲁敏娜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你了解我吗?你陪过我吗?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你说呀!”鲁敏娜觉得自己要哭了,她怕眼泪掉下来,强忍着抬起头让它们在眼眶里打转。“出了那么大事儿,你问过吗?你怜惜过我吗?”
佘囡梅哆嗦着嘴唇说:“我,我,你,你……”她欲言又止。鲁敏娜仍然觉得不解恨,“你照镜子看看,你是小姑娘吗?你现在的样子看了就让人恶心。”“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佘囡梅感觉到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瘫软下去。她晃了几晃,依在门框上,咬咬牙,露出一丝苦笑,转身出去了。
日期:2012-05-07 15: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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