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何时停止的,只有游荡的野猫心知肚明。它们从犄角旮旯钻出来,优雅地跃到屋顶上,趴在房脊的向阳面,美美地伸着懒腰,抖着厚厚的皮毛,张大嘴贪恋地打个长长的哈气。最老的、最悠闲的花狸猫在梳理胡子时似乎还瞥了一眼从楼上窗户里向外张望的鲁敏娜。鲁敏娜打开窗,外面的一切不是童话中的,而是假的一样铺展在她眼前。空气也通透的不真实,晒太阳的猫好像超级写实主义画家笔下的静物,连红色屋瓦上的土和房顶上延展的阁楼下的阴影都有着明暗。雪后的阳光把清晨纤尘不染地放上鲁敏娜的窗台,让斑驳了油漆的窗格子也发出金灿灿的光。鲁敏娜关上窗,她不敢再看这瞬间的美景,因为她的生命里有多少这样的瞬间呢,别去看烟消云散的时候,不去寻找结果,只把最美的时刻留在脑海,沉淀为少得可怜的快乐!
鲁敏娜给龙台火车站售票窗口打电话问询去江北市的车票,得到的答复是‘现在春运,年三十之前的票都已售罄。’她不甘心就去各售票点儿碰碰运气,可一连几天,数个售票点不仅人满为患,去江北市的火车连站票都没有了。“我说大姐,你也甭买了,今儿都二十二了,明儿个小年儿,肯定没戏。”穿皮夹克冻得鼻尖通红的男青年端着肩膀和鲁敏娜说,鲁敏娜没理他。皮夹克看鲁敏娜没说话,转身走了,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说:“我看你是真着急走,要不我这儿正又张去江北的票,对了,你是去江北吧!”鲁敏娜听他说有去江北的票,搭话说:“哪天的?”“后天,卧铺,你不是着急吗!你给我400这票允给你。”“400!我跑个来回才多少,你这单程就400呀!”鲁敏娜差点儿说,你打劫呀。但是想想,只能忍了,谁让春运期间一票难求呢?皮夹克用小眼睛瞄着鲁敏娜,看出她有意思,马上说:“本来,我是不想卖的,昨儿买的时候那叫个费劲。现在这东西一撒手,就没。”鲁敏娜说:“嗯,你给我吧。”皮夹克眯着眼说:“票我没带在身上,你交个块八毛的定金,我去给你取。”鲁敏娜想都没想说:“好吧,定金多少?”“别人都300。我看你人好,一半儿。”鲁敏娜掏出200元钱就要给他,突然感觉不对劲儿,如果他不给票怎么办?就问:“我把钱给你了,你不给我票,我哪找你去?”皮夹克楞了一下,说:“这还不好办,我把电话给你,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不用了,我把我的号码给你,你取了票,给我打电话。我来拿票,再把钱一次性付清。”鲁敏娜把200元钱又塞回包里,说:“就这样,我等你电话,你抓紧时间。”“行,也行。真他妈冷。”皮夹克冻得直跳脚。
日期:2012-05-14 14:14:06
纵横交错的主干道已经有铲雪车在扫除融雪剂下消融的冰雪了,小路上的雪被来往的行人踩实变成了镜面一样的冰壳,这里才是孩子们的乐园。就在孩子们放学回家的一小会儿功夫,小路上准出现一长串冰滑溜,都是顽皮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用鞋底楞磨的。有的高年级孩子,不用助跑就能在这冰滑溜上出溜很远,还蹲蹲起起炫耀炫耀高超的技术。小孩儿就要准备半天,老远开始呼哧呼哧地助跑,到了跟前一抬腿,以为自己能滑出去呢,谁想跌了个四脚朝天。孩子们在冰滑溜上滚成了一团,无论起哄、大笑、叫嚷还是斗气都童声童趣,平时寂寞的小路也在放学、上学的时候沸腾起来。可现在,学校已经放假,孩子不来了,小路安静了。整个下午,鲁敏娜都在这安静中等电话,可天都黑透了,也没见电话铃响过。她正庆幸自己没把钱给他,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谁呀?”鲁敏娜披上外套去开门。“鲁敏娜是住这儿吗?”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对,我是鲁敏娜。”她满以为是送车票来了,打开门却吃了一惊,半天没说话。“我可以进来吗?”门外的人说。“黄,黄叔叔!阿,好,好。可以可以,请进。”鲁敏娜把门关上不解地问:“您怎么找到这儿了,找我有事?请坐,我给您倒杯水。”“不忙,我找你是有点儿事儿。”老黄说。“嗯?”鲁敏娜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咳!这话怎么呢。”老黄皱着眉头。鲁敏娜感觉他好似变了个人,记得上次见他的时候虽然年纪大了,可仍旧意气风发,而此时一下子老了许多,不仅头发灰白,就连胡子白森森里出外进的,本来就奇瘦的身材此时弯了后腰驼了后背。鲁敏娜不忍看下去,说:“要不,您先休息一会儿。”老黄抬起眼看看鲁敏娜说:“你妈妈,囡梅,这一辈子就要强,不服老。倒是让人钦佩。”鲁敏娜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佘囡梅。“可是,太要强了,总归是,咳!”老黄又叹了口气。“两天前她被检察院带走了。”“什么?”鲁敏娜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是。24号区检察院的人来的公司。”老黄喝了口水接着说:“大概在几个月前,我们得到全市校舍抗震加固的消息,一直也在运作这事儿。我们联系了几个关系,最接洽还是基建处的庄处。”“庄处?”鲁敏娜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庄盛。”老黄把这个名字说的轻描淡写,显然佘囡梅一定和他说起过鲁敏娜认识庄盛。鲁敏娜低下头没有任何表情。老黄接着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人活动,看该怎么办。昨天听说庄盛也去区检察院了,这都24小时了,还没出来。”“你们到底做什么了?”鲁敏娜听到庄盛也去检察院了,她感觉这事儿不好。“上个月,庄盛老婆开车,把人给撞了,两个搞对象的小青年,也都是农村孩子,一死一伤。死的是女的,听说是孤儿。谁知道庄盛他们怎么安抚的,男方家里答应不追究刑事责任,就要70万。他们一时也拿不出来这些钱,他妻子就找囡梅说是借50万,我们当然得借了,找机会还找不到呢。庄盛当时要打借条,他老婆估计也是贪便宜,没打。可不知道这样事儿怎么就搞到检察院了,作为行贿受贿还立了案,现在就关系到这个借条上。检察院这边我也找人了,不过就是递个消息,透透风儿。”鲁敏娜听着,心里早知道老黄为什么来找她了。考大学时,她就一个想法,无论考上什么学校只要离开龙台就好,于颖和她正相反,说什么都不愿意去外地读书,报志愿的时候也仅本市的师范大学,其实以她的分数上这所学校肯定胜券在握,那年的七月于颖该吃吃该睡睡和同学们成了鲜明对比,老师无数次家访激励她把志愿报更高些,她都置若罔闻。发榜了,于颖以高出录取线90多分的成绩毫不费力地进去了。她妈妈樊平看女儿的选择当然不甘心,逼着她进入政法学院学法学专业,现在于颖在省人民检察院干部处任副处长,鲁敏娜马上知道了老黄今天找她的目的。果然老黄说:“我听说你朋友在省检察院干部处,你看看,为了你妈,咱们找找她。需要多少,我这里也都准备了。”‘是呀,为了我妈。’鲁敏娜心里五味杂陈。她既痛恨佘囡梅又可怜她;既为她吃了苦头难过,又高兴她终于得到了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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