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鲁敏娜说。“那好吧，我走了。有什么消息随时联系我。”老黄说着就站起来要走。鲁敏娜赶紧说：“黄叔叔，我有件事儿不知道当问不当问。”老黄说：“你说吧。”“您和我妈妈认识多久了。”鲁敏娜给老黄的杯子里续了些热水。“我们认识，可有年头了。那时候你也就两三岁吧。但也没什么来往，我开我的大卡车，她搞她的研究。囡梅可是难得的人才，又勤奋又漂亮。后来他们研究所里出了个事儿，你还小不能知道，弄得满城风雨。当时，我去远郊拉货从跨江大桥上过，正看见她要往下跳，那跳下去还得了。我就赶紧拽住她，她说所儿里的事儿起因在她，觉得自己活着没意思。咳！人有时候就是想不开。”鲁敏娜幽幽地说：“还好，您救了她。”“其实，我要感谢你妈妈。如果没有她，我们今天就不可能有这个房地产开发公司。想想当年真是不容易，就那么一辆卡车，从拉石子儿拉沙土干起，一点点分包小工程，真是一言难尽。”老黄的声音低了，艰难处境的回忆又袭上心来。“咳！”他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也可以了，我也劝过她放放。她还是惦记你，时不时说亏欠你太多，趁着她还能动，给你多积累些。”鲁敏娜不能再听下去了，她站起来到厨房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了她低声的啜泣。老黄也站起来，说：“我走了。你快忙。”听到门关上了。鲁敏娜从厨房走出来，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给于颖打电话。

　　日期：2012-05-14 14:16:24
　　二十尽管我恨你，但你仍旧是我妈
　　“喂，敏娜。”于颖的声音抢先一步从话筒里传出来，“噢，是我。”鲁敏娜说。于颖的电话里传来若隐若现的歌声，“你在哪儿？怎么了，感冒了，鼻音这么重。”
　　鲁敏娜说：“我在龙台，有事儿找你。”
　　“你回来了！我正开车从我妈家出来。你吃饭了吗？我去接你。咱俩吃饭去。”他们两年没见，似乎这两年时间的分离不存在似的，于颖还是那么热情。

　　“别出去了，反正我这儿也没人，你来我家吧。”鲁敏娜说。
　　“也行，正好我这还有瓶红酒，我带上去。还有事吗？前面有丨警丨察，没事儿挂了。”于颖急匆匆地说。
　　“好。”鲁敏娜挂上电话就开始给酒店订餐打电话。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送餐的小姑娘已经把做好的菜饭送来了，于颖还没来。鲁敏娜有些着急了，她想给于颖打个电话，又怕她还在开车。她趴在窗台上往外张望，一辆白色CRV摇摇晃晃地开进了楼下的大杂院儿。一会儿，于颖上楼来了。“喂，鲁敏娜，咋俩上次见，还是两年前我去江北出差吧？你怎么想住这儿，这楼下这个黑。”门刚开了个缝，她就钻了进来，两只手拎了好几个塑料兜。鲁敏娜接过来一看，都是现炒的热菜，她一边把塑料袋拿到厨房一边说：“是呀，我猜你想我了，这不就回来了吗。你也买菜了。我也刚让人送上来，有你爱吃的辣子鸡。”于颖跟进去说：“我这儿有你爱吃的红烧鱼，我就知道你肯定还不会做饭。你打算常待呀，还租房子？”

　　“也没有，我这就准备回去呢，还是习惯了江北。好了，快洗手吃饭。”鲁敏娜给于颖接了一盆水放在木头做的三条腿脸盆架上。“你还用这古董？”于颖随口问道。“噢，是房东的，我懒得换了，将就吧，反正住不长。”鲁敏娜递给她毛巾。“也是，要是常住，找个好地方。我刚才开车拐进小区好像回到二十几年前似的。下水道居然都裸露在地上，好在这是冬天，要是夏天估计蚊蝇成群。”于颖挂好毛巾和鲁敏娜对着坐在矮矮的茶几前，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一瓶红酒下去了一半儿。“你真不打算结婚了？”于颖问。

　　“嗯。”鲁敏娜嚼着嘴里的鱼含糊地嗯了一声。
　　“也是哈，也没看你有个男朋友。你不会是拉拉？”于颖取笑鲁敏娜。
　　“呸，”鲁敏娜把嘴里的刺吐出来，伸直瘦长的胳膊，隔着茶几大张着关节突兀的十根指头，边抓她边笑着叫：“我先拉你。”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笑作一团，碰翻了水果沙拉，溅了一茶几奶白色汤汁儿。
　　“快擦，完了，淌我毛裙儿上了。哎，我可说真的，赶紧嫁了吧。”于颖一脸认真地说。

　　“嫁人也得碰上合适的，再说，我现在更不能了。”鲁敏娜说。
　　“怎么了。”于颖问。
　　“咳！一言难尽。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也说不完。来干一杯。”鲁敏娜举起杯在于颖的酒杯上狠狠碰了一下，酒象液化了的红宝石在杯中无声地流动。
　　于颖是了解鲁敏娜的，从小她就是个不合群的孩子，很多心事也都闷着。于颖好动，打球有一帮球友，K歌有一帮歌友，就连逛街也有几个固定的朋友，她还自诩为败家帮于大帮主。其实每次去玩儿她都叫上鲁敏娜，鲁敏娜去了几次就告饶了，说什么都不再去了，她嫌人多太闹。可以说鲁敏娜三十好几的人了就于颖一个朋友。于颖给鲁敏娜倒上酒，笑着说：“你一点儿都没变。”

　　“你有啥变化吗，我看还那样。”鲁敏娜说。
　　“我可不一样呀，检察院的人事工作把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变成了眼神深邃，思想深沉的职业女性。”于颖站起身，粗着声音带着动作，拿腔作调地说。
　　“哈哈哈，我看是变成了老谋深算的老太婆。”鲁敏娜笑弯了腰，捂着纸片一样的肚子说：“别闹了，我还要和你商量事儿呢。”
　　“好，我听着。”于颖瘫软在沙发上说。
　　“我妈，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个星期一被南冈区检察院带走了……”鲁敏娜刚说到这儿，于颖不由自主地挺直身体，好像坐办公桌前听汇报。

　　“26号，市教委基建处处长庄盛也去检察院了。”
　　“嗯。具体情况。”于颖表情严肃地说。鲁敏娜言简意赅地和于颖讲了下午老黄告诉她的情况。于颖说：“这个事儿，我初步判断，是经人举报后立案侦查的。”鲁敏娜点点头。于颖又想了想说：“我也不能妄下结论，还需要进一步核实。对了，你说庄盛要求写借条，但他妻子没执行，对吧。”
　　“是的。你看该怎么办。”鲁敏娜赶紧说。
　　日期：2012-05-14 14:18:12
　　“我想想，后天全国开始陆续放假，我们明天也只上半天班。这样吧，我明天上班办这个事儿。初步估计佘阿姨这个春节是……”于颖面露难色。“你别估计了，这事儿不明摆着吗。我也都知道，可不能让你违反纪律。”鲁敏娜说。
　　鲁敏娜拿起酒瓶，看看酒还剩了三分之一，用两个杯子均了，递给于颖说：“你还能开车吗？”“酒驾！呵呵呵。我可不敢，越到节假日越严。龙台虽是省会，才有多大，走着上班都没多远。可你看，私家车越来越多，有事没事儿都开车。我打车回去，车放这儿，明天再说。”于颖抿了一口酒。

　　“还说别人，你不也是其一。”鲁敏娜说。
　　“也是，我也是最坏的那个。”“哈哈哈，哈哈哈”她俩又开始傻笑。
　　“哎，不对，我这是为了接送孩子方便。你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多累。上课外班，好似赶场儿，没个车还真不行。”于颖突然说。
　　“行了，谁说你有车犯法了。平时你接送儿子呀？你家那位呢？”鲁敏娜笑着问。
　　“我儿子，14了也大小伙子了。你还不知道咋的，生下来就归我妈了，我们都甩手掌柜的。原则上周六日回我自己家，我俩也忙休息日都不怎么闲着，结果长期在姥姥家驻寨。我家那位，就从来没闲过，你可好几年没见他了吧，这个胖呀。”她比划了一下，感觉像口缸。
　　“这可好，你俩就等着摘果子。他自己干事务所，能没应酬吗？”
　　“他应酬他的，我应酬我的，反正都忙。”
　　“你俩挺好，和和气气的，你这叫爱情事业双丰收。”

　　“我俩还行，主要他修养好，再大的烦心事儿到门口就止，绝对不带回家，这也是结婚当初定下的规矩。我俩工作性质有些相似，工作方面上多少能互相理解。可能出发点都是从相互尊重的角度吧，就不会无端揣测对方，相反遇到事儿能商量相互照应。”这一番话，让鲁敏娜觉得好像在大会上听领导终结发言。她跟着说一句，“很多家庭似乎不这样，有貌合神离的，有鬼鬼祟祟的，有阴阳怪气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