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胡二正在街上走着,从身后响起一阵马达的轰鸣声,然后一辆摩托车闪电般地从身边掠过,超过自己后突然减速,贴上一个正在骑自行车的女青年,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一个男子,一伸手抓住放在车筐里的一个白色挎包,然后摩托车突然加大油门蹿了出去,扬起了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女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抢劫弄得不知所措,连人带车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因为挎包带挂在了车把上,所以抢包的人拽了几下没拽动,摩托车也被迫慢了下来,在原地打转。女青年一看包要被抢,不顾一切地双手死死抓住挎包带,一边大声喊救命。摩托车加足了马力拖着女青年和自行车往前走,两边围观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傻在那里。就见白光一闪,抢包的人用刀把挎包的带割断了,摩托车眨眼消失在了车水马龙的闹市街头,留下了一股浓浓的黑烟。
这一切都发生在十几秒钟,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胡二也被吓呆了。不过他还是认出来了抢包的人,正是这次把他带出来的老乡之一阿华。天哪,这就是南方谈虎色变的骑抢?太吓人了!胡二看着地上嚎啕大哭的女青年,心里涌起无限的同情。回到暂住地,胡二看见阿华正在翻那个抢来的包,院子里停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
“一起干吧,天天吃闲饭也不行呀。”阿华甩出一句话。
从那以后,胡二鬼迷心窍地跟着阿华干上了骑抢。说实话,谁也不是天生就是罪犯,胡二也不敢像阿华那么狠毒地把人往死里拖,所以他虽然加入了骑抢队伍,只是去那个开车的角色。骑抢对于驾摩托车的技术要求相当高,必须能快能慢,慢起来跟走路差不多,尾随着行人让人不知不觉,快起来一定要赛过汽车,这样在有人追击的时候才能逃掉。胡二以前在家开过农用三轮车,这会儿练摩托可以说是事办功倍。
骑抢,曾是南方几个大城市非常猖獗的一种街头犯罪。犯罪驾驶摩托车尾随事主,突然靠近抢夺财物。作案对象基本上都是中轻年妇女,目标是她们随身携带的包。最猖狂的时候,广州市一天骑抢案件达上百起。于是打击骑抢成了南方诸省警方的头等大事。一些地区为了防范此类犯罪,甚至规定不许摩托车和电动车上街,更有趣的是对付骑抢竟然动用了古代时的旧兵器——钩镰枪。用钩镰枪就是为了钩倒摩托车,因为在小胡同或街道上,追击摩托车非常困难,还容易受伤,这带着铁钩的大长杆子还真管用,胡二就是折在了钩镰枪上。
那天傍晚,胡二骑车拉着阿华在街上转悠。其实早有便衣盯上他们了,只不过就是想在他们作案的时候抓个现行。这哥俩还不知道呢,四下里踅摸目标。后来,他们在一家大排档前盯上了一名单身的中年妇女。这位大姐三十七八岁,跟几个朋友刚吃完饭,一个人挎着一个红色的皮包往前走。看来这大姐是有防范意识的,没走路边,走的是便道,还用右手紧紧攥着挎包带。不过对于单身女性,骑抢的人一般不会放过,阿华让胡二放慢了速度,突然蹿下了车,几步冲到了女人身后,一把夺过了挎包,然后向正在加速的摩托车跑了过去。女人一看包被抢了,不顾一切追了过去,边跑边喊,嗓子都喊差音了,看来包里钱不少。这在这个时候,周围埋伏的便衣冲了出来,扇子面形兜了过去,本来平静的街道马上就上演了一幕生死时速。胡二本来一直低速行驶,准备接上阿华一起跑,可一见这阵势,亲爹也顾不了,加大了油门向前就冲。阿华本来已经跑到了摩托车旁边,没想到胡二不等自己突然加速跑了,他骑了个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顿时让四五个便衣给摁住了。胡二疯了,驾车狂奔,这摩托车如果加速冲起来,时速一点都不比汽车慢,撞上不死也重伤。
正在这危急时候,一名联防队员从路旁边伸出来一个大长杆子,上面带着铁钩,直钩向摩托车的前轱辘。这一招可太利害了,胡二连人带车翻了一个360度,狠狠地摔在了路上,摩托车整个摔散架了,胡二也给摔休克了,脸也被碎片划了个大口子,直到现在还有条伤疤。
胡二于是蹲了大狱,一蹲就是三年。
日期:2010-03-10 22:34:42
贼要过年(二十二)
三年后,胡二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老家。媳妇早就回娘家了,家里四壁皆空,遍布蛛网,让胡二感觉这里还不如号里(牢里)边舒服,至少那里还有点人气。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胡二蹲过大狱,都不拿正眼瞅他,以前的朋友见着他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村里是混不下去了,胡二只好再次南下出来打工。
去哪呀?打什么工?胡二走在街头不知何去何从。回想起这几年的牢狱生活,胡二感慨不矣,自己今年才二十六岁,可感觉已经像个四十岁的人,一点血性都没有了,棱角全让这一千多天的生活给磨平了。这回骑抢他是不敢再干了,这玩意儿折一次就是几年,阿华动刀子判得更重,等他出来北京奥运会都开玩了,太残酷了。不干骑抢就搞点正经生意,可自己一点本钱也没有,什么生意也做不成。那就给人家卖苦力,二十多岁还能活活饿死?这个念头在胡二脑子里只是一闪就过去了,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愿意去吃苦了。他为自己找到的理由是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就永远是这条船上的,反正别人都认准了自己一辈子是贼,那就继续当贼吧。
在号里胡二认识了几个大盗,其中有一个外号叫镊子李,有时候俩人聊天,镊子李就给他讲一些贼术。镊子李是个贼,专门偷集市、早市、菜市、庙会。为什么叫他镊子李?因为他姓李,作案时手使一把镊子。贼分三六九等,其中一种就是玩镊子的。最早用镊子是因为这类贼手笨,徒手偷是要很高技术的,手指头又短又粗又热,伸到人家兜里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很难。用镊子就不一样了,两个薄片,竹的钢的都有,又细又长,不仅能伸到兜里,还能伸到手提袋里,因为去菜市上买菜的大多提个袋子。镊子李玩这门手艺很有一套,左右手各拿一把,一长一短,长的偷提兜提袋,短的偷衣兜裤兜。来市场买东西的中老年人居多,身上钱都不多,几十块上百块,往兜里一揣,到地摊儿了便弯腰挑菜,镊子李这时候就凑过去了,镊子一伸一缩,兜里的几十块钱就到手了。等那位大妈挑了几条黄瓜直起腰来一摸兜,这才想起来出门忘带钱了,边骂自己忘性大边往回走。其实她哪是忘了带钱,是忘了身边有贼了。
有人说这一天能偷多少钱呀,全是零钱,连一百的都没有。架不住他手勤紧着偷呀,这五十那三十,这一个早市多少人呢,这一早晨三五百块钱跟假的一样。如果运气好,夹出几个钱包也属正常,镊子李这一个月下来基本工资万八千的。镊子李折得也挺有意思,他偷得太火了,城里的几个市场全让他偷遍了,没有不透风的篱笆墙,不光丨警丨察盯上他了,连记者都盯上他了。人家在早市旁边的高楼上架了台摄像机,一大早就开了机,就瞄着他,一举一动全都给拍下来了。这一早上光拍着的案子就五六起,还不算镜头没跟上的,镊子李还蒙在鼓里呢,就感觉自己今天怎么这么顺呢,一直顺到被便衣给拿下了。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折的,审讯的时候这小子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丨警丨察也不跟他费劲儿,请来记者把录相当着他面放了一下,镊子李立马傻了,不撂不成了。电视台一播这个片子,本来是想把几位事主给找回来,好家伙,好几百位丢过钱的全找公丨安丨局报案来了。镊子李这回算折到家了,胡二比他后来的都放出去了他还在里边蹲着呢。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