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变是个人才,可是像偷鸡摸狗这种中等智商的人就能办来的事情却办不好。当苟变还是个低级公务员的时候,有一次外出办事,实在饿了,看见老乡的鸡窝里有一窝鸡蛋,就顺手拿了两个。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巧被一只凶恶的老母鸡挡住去路。原来这只老母鸡正在努力将鸡蛋孵化成鸡仔,刚才不过是外出散心。老母鸡一看苟变要将自己的宝贝拿走,马上就对他穷凶极恶地展开了追杀。就在人鸡大战的时候,老乡闻声赶来,将苟变抓个人赃并货。苟变还直对付,摆出一脸爱迪生状的天真样:“我只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将鸡蛋孵成小鸡。”老乡不由分说将苟变扭送到上级部门。
由于此事对政府形象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苟变受到了通报批评,劣迹也被记录在案。苟变虽然偷鸡不成,但摆弄军队却是个行家,他能够将五百乘的军队玩转。乘是当时军队作战的最小单位,也就是以战车为中心的战斗小组,一般车上有4人,车下有十多人。500乘也就6000多人,看起来是不多,可是对卫国这样的小国来说,500乘已经非常不少了,至少可以组成一个方面军。
子思对卫候道:“苟变是个将才,你得用他。”
卫候道:“我也知道他是个将才,可是万一这小子当了将军后手脚继续不干净该怎么办?到时卫国的鸡啊、狗啊的还不被他全部偷光!”
子思道:“别忘了你现在所处的是战国时代,各国都在重用能征善战的人才,而你却因两个鸡蛋弃苟变不用,传出去回成国际笑话的。”
同样是这个司马光,在前面赵、魏、韩三家分智的那一段里还喋喋不休地向我们讲述什么“智伯德不胜才”,什么“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而在这里却选了一个小故事告诉人们:圣君用人,好比匠人用木,取其所长,用其所短;不能因两个鸡蛋就弃将才不用。这可奇怪了,我们不禁怀疑司马光在放马后炮或搞双重标准。
一般来说,由德、才、时代三个函数构成的方程式可以得出八组解。
(1)德高,才高,治世;用之。
(2)德高,才高,乱世;用之。
(3)德低,才低,乱世;弃之。
(4)德低,才低,治世;弃之。
(5)德高,才低,治世;用之。
(6)德高,才低,乱世;弃之。
(7)德低,才高,乱世;用之。
(8)德低,才高,治世;弃之。
总结一下,德才兼备什么时代都受重用,德才皆无在什么时代都是不被看好,乱世以才为主,治世以德为主,这是我国传统的用人法则。
司马光认为智伯的失败是由于德不胜才,而卫候的失误在于以德废才。其实司马光并没有错,只是没有做更深入的分析。德也分两种,一种是个人道德,一种是政治道德。个人道德容易理解,政治道德不易理解,从某种意义上讲,政治没有道德,服从胜者为王,胜者有理的规则。
按照司马光的理解,魏文候爱护两个兄弟之国为有德,而智伯侮辱韩国君臣为无德,所以魏文候赢了,智伯败了。但这两个事例也可从“才”的角度理解,魏文候爱护两个兄弟之国只是出于外交上的考虑,如果攻击两个兄弟之国有好处,魏文候也会毫不犹豫地那样做。而智伯侮辱韩国君臣是缺乏战略眼光的眼光。当然这两种观点都能说得通。
以司马光所理解的政治道德来看,在苟变的事例中,苟变缺的只是那么一丁点个人道德,在险恶的国际环境中不应该成为阻止苟变为将的原因。毕竟苟变只是在当低级公务员的时候偷了老乡两个鸡蛋,而不是在当将的时候偷了邻国君主准备下饭的两个鸡蛋。何重何轻?子思的回答应该算是标准答案。
难以把握的是个人道德与政治道德之间的关系。严格意义上讲,一个个人道德有问题的人不可能在政治道德上完整,老吾老才能及人之老,幼吾幼才能及人之幼,儒家以此指出了一条从完善个人道德到完善政治道德的道路:休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在圣君择官予人的问题上,如果说子思对苟变是否应该被任用提供了起点,那么魏文候对乐羊的任用便提供了终点。魏国乐羊大将在占领中山的过程中迫于敌情,曾经残忍的喝下由亲生儿子的肉做成的汤。获胜归国后,魏文候只是给予乐羊物质奖励,并没有继续提拔任用,原因如鲁迅所言:“一片吃得,自然整个都吃得。”
9、从水煮活人开始
“齐威王来朝。是时周室微弱,诸侯莫朝,而齐独朝之,天下以此益贤威王。 赵伐齐,至鄄。
魏败赵师于怀。
齐威王召即墨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视即墨,田野辟,人民给,官无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封之万家。召阿大夫,语之曰:“自子守阿,誉言日至。吾使人视阿,田野不辟,人民贫馁。昔日赵攻鄄,子不救;卫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币事吾左右以求誉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尝誉者。于是群臣耸惧,莫敢饰诈,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强于天下。”
-----------------------《资治通鉴》第一卷
齐国不愧是文化大国,齐桓公尊王攘夷的精神,在新时期仍然有崇拜者。窃取了老姜家江山的田氏的子孙想要重温尊王的旧梦,便在周天子最落魄的时候前来朝见。不知道周天子看到窃取了周朝诸侯国的齐国新主人有什么感想,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天下以此益贤威王”。齐威王朝见周天子不假,但“天下以此益贤威王”很有可能是司马光杜撰的,目的是要说教。当时齐国并没有发生下面将要讲到的革新,齐国的国际地位几乎降至有史以来的最低点。周边的大小各国争相攻伐齐国。这样的假话估计连司马光都说得难为情,因为“天下以此益贤威王”的下一句就是“赵伐齐,至鄄”,这就是天下益贤威王的表现。
齐威王从父亲齐桓公(此齐桓公非彼齐桓公,彼齐桓公姓姜,是姜子牙的后代;此齐桓公姓田,是个精明的窃国者)那里继承了一个颇有实力的国家,他也很有信心把祖宗的基业发扬广大,但由于缺乏政治经验,于是把治理国家的任务交给父亲时代的旧臣,他希望这些大臣能够忠心耿耿、克己奉公、把齐国做大。
但齐威王盼了九年,等来的是一个个令人失望的事实。刚出炉的三晋联手拿走齐国一块地方,算是先给个下马威。不久小小的鲁国也拿走一块地方,连个招呼都不打。再不久,更小的卫国也讨点便宜而去,至于赵、魏等大国拿几座城,割一片地更是不在话下。
无论外面的形势多么不如人意,齐威王从大臣那里听到的都是一片歌功颂德的声音,什么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GDP连续保持高速增长,大臣奉公守法,群众无比拥护政府的领导等等。
九年了,齐威王在政治上也日渐成熟,终于看出点明堂,便决定走出九重,到基层去摸摸情况。这一摸不要紧,他摸出了一张大网,是一张自己给予无限信任的大臣们精心编制的大网。大臣中的绝大多数已经堕落,他们对上欺瞒,对下压榨,一方面架空了齐威王,另一方面腐蚀了齐国的统治基础,国家的财富和老百姓的劳动成果都被中饱私囊。国家有难之际,他们为了保存自身实力,做了缩头乌龟。其中以阿大夫为甚。
而那些真正克己奉公、勤于政事的地方官员却由于没有财力打点中央对君王有影响的官员,引来一片诋毁之声,尽管他们的治下政通人和,国泰民安。以即墨大夫为代表
真是不查不要紧,一查真惊人。在齐国的政府里,名与实之间已经严重脱节,常此以往,田家几世几代辛苦窃取来的江山恐怕又要拱手予人。齐威王震怒了,决定在朝堂上为阿大夫举行“汤镬”(一种死刑。就是水煮活人至死)仪式。
当阿大夫在远能使蛋白质变性的热水中挣扎嚎叫时;当阿大夫以蛙泳、自由泳、狗刨等各种泳姿掀起阵阵水花时;当剧烈翻滚的热水压倒阿大夫的一切徒劳反抗时;在场的每一个大臣都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齐威王不用说,他们也知道以后如何做事。煮阿大夫象征了一个结束,也是意味着一个开始。做表面文章的时代已经过去,务实求治的时代已经来临。齐威王通过公开的暴力表演向世人表明齐国不再是当初的齐国了,齐王也不再是当初的齐国。
齐威王的表演收到了显著的效果。齐国政治风气为之一振,欺瞒之风一扫而光,军队战斗力显著提升。重振国威,报仇雪耻只是时间问题。
10、同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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